李良荣 李良荣、陈娜:没有理想就不要搞学术

栏目:国内 2021-09-17 01:4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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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良荣,1946年出生于浙江镇海。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新闻学教学指导委员会主任;复旦大学信息与通信研究中心研究员。曾获“有突出贡献专家学者”称号,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在数十年的新闻学研究中,李良荣“新闻来源于事物的变化”、“新闻来源于资本主义商品经济”、“新闻选择的四个标准”、“新闻工作的三个基本规律”、“新闻媒体的双重属性”等开创性的理论命题得到了新闻界的广泛认可。

体格精神刚健睿智,性格怪异可亲。这是李良荣教授给人的初步印象。采访过程中,李教授说话总是很慢,笑起来也很淡然。那些真情,那些真知灼见,伴随着手中不时点燃的香烟,如清泉般缓缓流淌。

首先,“感恩节经常给我带来满足感和负罪感。”

感恩,是李良荣追根溯源时最核心、最动情的词。“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我整个小学教育都是在农村,我父亲小学毕业,我母亲是文盲,而我有六个兄弟姐妹。我家很辛苦。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我能从一个农民的孩子成长为大学教授,我真的永远心存感激。”

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接受传统正规教育到今天,爱国主义和责任感成为那个时代赋予他、陪伴他的最深印记。“这种感恩是觉得国家对我不薄,社会对我不薄,学校对我不薄,而命运对我不薄。这种感激给我带来了满足感和负罪感。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为国家和社会,为培养我关心我的人付出的不够。”

感恩让李良荣一直保持平和,时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我不羡慕比我成就更大的人,不羡慕比我地位更高的人,也不羡慕比我有钱的人。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平和,在当今社会基本没有焦虑。这是我的心态,也是我的一生。”

真正的味道是被动的,但真正的水没有香味。李良荣对“真”字有着独特的理解和实践。李良荣常说:“无论是学习还是做什么,一个人最核心的东西就是他对生活的态度。”如果说感恩给他带来满足与安宁,那么真理则让他魅力四射。他平和是因为他满意,不愉快是因为他平和,说真话是因为他不愉快,回报他彻底幸福的生活是因为他说真话。

第二,“在我所有的头衔中,我最看重老师这个头衔。”

李良荣被复旦大学授予“心中的好老师”“心中的好导师”称号。这意味着他是学生眼中的知名老师。即便如此,李良荣当老师的心路历程也并不平坦:“我在某种程度上是被迫当老师的,因为在学校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不适合教书,更适合当记者。”易戴敏捷的思维判断和写作能力,使李良荣对记者职业的向往超过了对教师的向往。当然,这也是由于他自嘲的理论基础和不自信的普通话水平。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是走上了教师的岗位。“我既然当了老师,就要尊重她的圣洁。做一名好老师永远是第一位的。这是做人的基础。”李良荣表达了情感。

“如果我在某种程度上给学生一些研究问题的知识和思路,那么学生也给我青春,给我生命的青春,给我学术的青春。”李良荣对学生的爱源于他深沉的精神和学生迎头而上的态度。他不希望被理解为教导学生,而是与学生平等的交流和沟通。他感谢同学们带给他无尽的疑问,感谢同学们因为求知欲而站在他面前,感谢同学们用不同的学术背景、源源不断的前沿信息、新鲜的观点激励和感动他。

在谈及人才选拔的标准时,李良荣认为:“职业和责任心是两个最低标准,此外,大脑的敏感度也是他选择学生的重要指标”。李良荣在成功的道路上有着深刻的体会:“很多人总会说,李老师是用他的聪明才智学来的。他们不明白我很努力。我经常是在新闻学院待的时间最长的人。节假日,整栋楼只有我和门卫。我在这里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学习。”正如马克思所说:“科学没有平坦的道路,只有不畏艰难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到达光辉的顶峰。”正因如此,李良荣深深地体会到,读多少书,就会有多少基本功。至于悟性和天才,才是画龙点睛的那一个。

在苦干和巧干之间,李良荣坚持学生以苦干打基础,以巧干求升华。他欣赏理解带来的登顶灵感,但他认为“一次读一本书,一次探索一个问题”是所有人成才的必由之路。

李良荣对自己有一个严格的规定:学生信任他,跟随他三年。他必须为学生做出质的飞跃。“如果我的学生在未来几年不能超过我,那是我作为老师的失败,但我没有教好我的学生。如果我教的学生完全克隆我,或者和我差不多,社会怎么进步,作为老师该怎么办?所以,在我所有的头衔中,我最看重老师这个头衔。”

第三,“我的研究更关注当下的事情。”

综上所述,李良荣的研究取向是着眼于当下社会,关注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他认为,新闻媒体是为了适应现实的需要而不断变化的,新闻研究要针对具体问题,发挥一定的实践指导作用。这一点体现在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年出版的自选集中。这本书涵盖了李先生1981年至2003年的研究精华。在从100多篇论文中选出的32篇论文中,除了少数与新闻学相关的,其余都是针对中国新闻改革的研究,题目也是《新闻改革探索》。李良荣对中国新闻改革的探索,心中无悔。

在新闻改革的宏大话题下,李良荣最关心的是媒体的体制、结构和宣传。

在制度问题上,他说:“我认为,目前中国的新闻改革如果不突破体制,就没有出路。”他进一步强调,“一个基本问题是,需要党对媒体的领导,坚持党管媒体的原则。这个基础在中国是无法改变的。同时,需要赋予媒体更多的自主权,使其成为市场的主体。也就是说,现在不要做媒体,要听命于它。它没有自主权,也不会有创造性。”李良荣曾多次谈到自己对媒体缺乏自主性和创造性的担忧,认为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媒体就会成为简单的工具,媒体人就会成为彻头彻尾的工匠。这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因此,他一直在思考媒体如何在国家的单一需求和社会的多元需求之间实现平衡的制度探索空。

在结构上,李良荣对中国目前的媒体结构太小、太分散、太过度表示担忧。他认为,即使成立了各种规模的媒体集团,目前行政区划以山为王,向全国各地称霸的现象,仍然使全国媒体发展的整体格局呈现出碎片化的遗憾。这个问题也值得关注和探讨。

谈起媒体的宣传,李良荣突然充满了反思:“90年代中期,我提出了媒体行业的双重属性。使传媒业的发展得到一个理论支撑,并满怀信心走向市场。当时我用双属性的方式,让媒体坚持党的领导,通过企业的方式走向市场。然而,这种商品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一个更基本的属性,那就是媒体的宣传。”李良荣坦言,“某种程度上,我是在纠正自己在讨论中的错误。现在很多媒体完全市场化,不断弱化宣传,不断侵犯公共利益。换句话说,媒体没有宣传,没有责任感。它只对国家负责,只对自己负责,不对我们的公众负责。”为此,进入新世纪后,李良荣不断撰文强调公共利益是媒体的根本,并多次呼吁约束媒体的商业化、商业化运作。

第四,“我不认为我是最后一个理想主义者。”

有媒体曾形容李良荣是“中国新闻业最后的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者”李良接受了所有的荣誉,而“最后一个”,他不同意。“我不认为我是最后一个理想主义者。在我们的学术界,有一群人仍然有很大的追求。没有理想就不要搞学术。”。

理想主义绝不是李良荣身上所戴的光环,而是他成为学者最深刻的动力。“无理想不搞学术”,这是李良荣反复强调的一点。在他看来,任何学术研究都是探索实现理想的可能性。学术界不仅追求一个理想,而且为实现这个理想提供了一个可行的方案。因为理论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理想。

在今天的学术界,为了米而工作,为了米而工作,为了五桶米而弯腰,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很多人面对现实压力,早已不熟悉学术研究的乐趣,可能正是因为忘记了自己的理想。李良荣说:“因为有了理想的支撑,我会觉得每次写好文章,都能写出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学的时候不会像有些人那么痛苦。写文章对我来说一蹴而就,非常开心。”

他经常建议年轻的研究人员:永远不要把学习当成一件苦差事。如果你把它当成一件苦差事,你就做不好。

5.“没有批判精神就不能称之为知识分子”

李良荣用江湖知识分子、四方知识分子、庙堂知识分子来区分知识分子的类型。当被问及属于哪一个时,他笑着说:“我不属于江湖,也不属于广场。我大概属于三者的混合体。像我这样关心时事的人,可以说有广场知识分子的味道。我愿意把头埋在自己的学问里,所以尝起来像江湖知识分子。同时,我想为我的国家提建议,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寺庙知识分子。因此,我应该被视为一个混合知识分子。”

其实在李良荣的心目中,无论是什么样的知识分子,他们都有着对历史的使命感、对社会的责任感和对大众的人文关怀。知识分子的历史使命、社会责任和人文关怀应该表现在对现实问题的关注上,这种关注必须是批判性的。

“没有批判精神就不能称之为知识分子。”李良荣对于这一点的态度非常明确。“这里的批评绝不能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指责、一种抱怨、一种控诉,它不是一种严肃的批评。批评就是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勇敢地指出现实中需要解决的问题。这才是真正的批判精神。”

与理想主义的李良荣互补,他的批判气质表现出更多的是对理想的信仰和尊重。他说,社会和国家的任何进步都是由于我们不满足于现状,思考和批判。“总有你需要解决的实际问题,只有解决了这样的实际问题,国家才能进步。如果你觉得一切都很好,也就是说你已经实现了你的理想,你怎么能进步呢?”

在日常教学和引导中,李良荣不时提醒和鼓励学生要有敏锐的问题意识和积极的批判精神,告诫学生对知识分子的批判不等于对普通人的控诉。“人可以抱怨,但学者不应该抱怨。学者应该从老百姓的抱怨中获得敏感,知道老百姓对此不满,所以我想解决这个问题。如果知识分子满腹牢骚,那就是和普通人混为一谈,你不配做学者。因此,批评必须是建设性的批评。没有理想的批评是毁灭性的批评,是一种破坏。”

第六,“人是有自我意识的。”

自1982年留校任教以来,李良荣在复旦新闻学院工作了28年。他与复旦大学的一批教授关系很好,包括历史、文学、哲学、经济学、社会学和政治学。20世纪80年代初,复旦大学党委书记发现了一批人文社会学科的青年学者,成立了当代中国社会文化研究中心。作为其中一员,李良荣有幸认识了这些人。在与他们的接触中,他学到了很多关于其他学科的知识。

为此,李良荣一直强调新闻研究要多借鉴其他学科的营养,主张“功夫在诗外”的新进路。这应该也和他早年获得的利益有关。开放的学科视野是开拓研究思路的前提,贴近现实生活的态度也是做出好学习的关键。丰富的生活经历让李良荣对党政机关的运作和企业的运作过程有了充分的了解。20世纪90年代末,他在美国的频繁生活也使他对西方社会有了自己深刻的见解和全面的思考。李良荣自信地说:“感觉自己的视野比别人开阔了一点,不是一本死书。”

不仅如此,李良荣与国内知名媒体的关系也非常好。许多总统和总编辑都愿意与他交换意见和想法。当媒体老板向他征求意见时,他总是一针见血,指着边缘,这很神奇。“我非常清楚这些媒体想要解决的问题,我知道可以用什么理论让他们理解。”

人之所以有自知之明,是因为内心的丰富和充实,面对生活的巨大谦卑和巨大自信,云淡风轻,目空一切,不可言传,踏踏实实地走在世界正确的道路上,能够无悔地描绘自己的人生。“我没有任何两全其美的文章。我只遵循自己的目标和理想。所以,我写的文章没什么好遗憾的。”李良荣坦言。

真金不需要镀,静水流深。古人用这个来形容真正有才华的人,没有不必要的装饰,用它来比喻心平气和的人走得更远。其实,这也是李良荣的真实写照:他有对别人示好的责任,有以身作则的教与学的作风,有笃信理想、勤奋务实的学术追求,也有爽朗嬉笑怒骂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