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同床 一床被诅咒的婚被:新婚不久的妹妹,因为一床被子跳了河

栏目:国际 2021-11-23 12: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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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妤一想到他们亲热的神态,心里就像是有把刀子在搅一般。她忽然生出了一个极恶毒的想法,她要坏了他们的姻缘。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君子端方 | 禁止转载

1

床上那具苍老的肉体又动了动,她想去牵那放在主人膝上的皓腕。

皓腕的主人立刻就明白了眼前这位老妇的意图,急忙伸出手去迎上动作。她身上别着的香水花随着身子微微摆动,竟掉在了地上。

顾不上去惋惜这香水花的命运,房间里随即响起了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叶小姐,没想到你还记得有我这个人,我快死了。”

被称为叶小姐的女子容颜姣好,良好的教育与优渥的出身赋予了她一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悲悯。此刻,她眉心微微蹙紧,“张夫人,您别这么说。依我看,好好养病是正经。”那具苍老的肉体陷在被子里,偌大的房间里散发出了一种垂死之人才会有的气味。

听了旁人劝慰的话,她笑了笑,或者说扯了嘴角更为贴切些。

那种看透一切、静静等着死亡到来的目光忽然涣散,她松开了抓住叶小姐的手,神情亦变得茫然起来,于虚空之中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干枯的手在那柔软的被子上乱抓起来。

叶小姐吃了一惊,也不坐了,身子微微前倾着去叫她,“张夫人?”

张夫人在她的注视下依然保持了惊恐的神情,叶小姐更急,“张夫人,您怎么样?”说着,她便伸出胳膊来要摁那钉在墙上的铃,好叫来为张夫人看病的西洋医生,却又在张夫人的喃喃细语里停下动作。

“张夫人,您有话要说?”她索性坐下,凑得更紧了些,要听清楚这位世交家的夫人的絮语。“鸳鸯被”悠悠三字出口,配上张太太那样瘆人眼神,叶小姐浑身不受控制地瑟缩起来。

良久,叶小姐从这西洋医院出来,上了门口一辆敞篷马车。脑中昏昏沉沉,待走到静安寺时,才有些明白过来——她见证了张太太的死亡。

张太太临终前所讲那鸳鸯被,实在太过罕异,不能不让她骇极。

2

叶景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幅顾绣的孔雀开屏图上,半绣半绘,十分精细。那些红木的家具上也都带着绣花套子。

又从花格探望内室,紫檀木的花格中间镶着一幅透明的绣画,画的是那史湘云醉卧芍药村,色彩调和,生动极了。绣榻长度有五尺半,床上那人盖了薄被,长发柔柔散落一枕。他不由笑笑,低声唤出妹妹来。

叶家小姐单名妤字,此刻初醒,神情还有些惫懒,递了杯茶给兄长,“多谢景哥。”叶家并没有儿子,这叶景是亲戚子侄,早早立嗣给了叶家。

而立嗣之时,叶景已经成年,不曾在叶家长大,同叶妤只有小时玩耍的情分。他从前在外地读医,今年学成,方回上海。由叶母出钱为他筹谋,在租界开了间小小诊所。

叶景道:“妹妹的手真巧,去我那里看诊的病人,无论是谁,看见你送来的那绣屏都夸赞两句。”

叶妤微微一笑,“是花了我些功夫,将那丝线分成两股,足足绣了半年。”

二人正说着,有人来叫,说是夫人叫去用餐。兄妹收拾过去自不必提。

叶夫人斜倚着那梨花木的炕桌,保养极好的乌发盘成了一个大髻,沉沉坠在脑后。此刻就着小丫鬟点起来的水烟吸一口,悠悠吐出口气来。如她一般的夫人,本不该有这毛病的。

可人到中年,丈夫过世,自己顶门立户不说,又生了场重病。病重听那亲戚朋友说,这个效果倒好,便吸了几次,如今年纪大了,也离不开了。

她在这烟雾里看向叶景,“诊所生意还好?”

“尚可,”他说了两个实业社的名字,“他们的职工日后就在我处看病,诊金各三百元。”叶夫人点点头,“好,咱们叶家还有些家底,不必用你的薪水来养家。但是人在这世上,游手好闲是万万不行的。这也是你父亲当初要你学医之故。”

叶夫人看自己的女儿一眼,“就拿你妹妹说,虽然是个女儿,也是在中西书塾上了学的。还有那刺绣的手艺,你妹妹幼时便喜欢刺绣,于是我便又找了名师来,花了大力气,绣出来的东西总算是能见人。”

二人唯唯称是。

末了,又提起了婚姻之事。“如今你二人都到了成婚年纪,但是凡事都有个先后。妤儿虽是我亲生,但是景哥的婚事才是第一要紧。”她看向女儿,因在家中,穿的是最寻常的衣服,但到底是年轻,出落得花骨朵一样。

“妤儿,你便再留两年,等景哥娶亲,你同新嫂子学学管家。咱们这样的家庭,晚一些嫁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正好留出时间来寻一个好的。”

叶妤双颊微微发红,比起羞赧来,颜色倒是更像气恼。她径自跑了出去,到底是年轻,添了些颜色衬得人反而更加娇艳。叶景落在后头,“母亲放心,妹妹的夫婿人选,我必定好好留心。”

眼见叶夫人应了,阖上双目显了疲态,方才告退。

3

叶妤躺在那贵妃榻上,她肌肤细腻白皙,但因这几日没睡好,眼圈下青影花了大力气扑粉方才粗粗盖住。

无端地,又想起了张太太死时的场景来。那日她去医院,实在是个巧宗。医院里有位女护士同她熟识。那日经过进去寻她时,于宽阔楼梯上正看见一位垂泪老妇。叶妤记性极好,记得那老妇是张家的下人。那老妇亦认出了她,这才知道,原来张太太已时日不多。

张家同叶家是老亲,张太太夫家与娘家俱是镇州大户,都是做纺织缫丝行当的。

于是便去瞧了瞧。

谁知不巧,正赶上张太太过世。张太太的神情仿佛还在眼前,闭眼前又碎碎说了那样奇诡的事情。她闭上眼睛,张太太说什么来着。

是了,说自己家从古到今都是做针线上的活儿,从来没有出过错。大裁大剪,缝纫绣花,她样样都是立得起来。做姑娘时替姐姐妹妹绣了不少活计,只一件错事,将那坏人姻缘的鸳鸯被混入自己亲妹妹的嫁妆里。

成就了一对怨偶。妹妹年纪轻轻投了河,他离开镇州不知去了哪里。

张太太又恨又怨的声音让叶妤浑身都在战栗,“你自幼什么都同我争,活计却都推了我来干。没想到却让我练出一手好本事,我是恨你抢了我的心上人,使了这样毒计。

“可是鸳鸯被只能让你们失和,是你自己不要性命,是你自个儿跳到那河水里淹死的。你不是也扰我多年,让我不得安生?”

鸳鸯被啊鸳鸯被,叶妤眼前几乎就飘过那锦被一样。如此喜庆吉利的婚被,难道真如张太太所说,若是能有巧手将众多怨偶的头发丝一一剖细上色,当成丝线来织成被面,就能坏人姻缘?

叶妤悚然,随即慢慢睁眼,不由叹了口气。

既有这样出神入化之技艺,却又将一身陷入这害人泥淖中无法自拔。叶妤是新式女子,连脚也是早就放开的天足,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俱是新的做派。鸳鸯被之事自然是不信的,张太太所言怕是巧合,因行了坏事,生了心魔。

正这么想着,兄长叶景又过来了,提了食盒,当中装着鸭盹干、熏青豆等闲食。叶景瞧她面色一眼,笑道,“有位先生送我的,特意给你带回。”

她从榻上起身,凝神朝叶景望去。身上穿着长衫,脚上却登了双时兴皮鞋。如今同他一起的医学生,许多都作这般打扮。

眉毛很黑,衬得深眼眶中的黑色眼珠更加有神韵了些。鼻梁很高,配上并不宽阔的鼻头,在娘胎里搭配得刚刚好。因常年在室内,出去暴晒的机会少,肤色也并不黑。

“不知道你后日有无空闲,我和几个朋友约了去抛球场沙莉文餐厅用晚饭,你一同去可好?”

叶景说罢便微微带出些要笑的神气。

总之该不会无端地邀请自己去才是。叶妤摸摸鬓发,“若是你肯多给我点一客总汇三明治,那我便去。”

“这是自然。”

4

四只银碟装的水果放在面前,一只并不白皙的女人的手赶在众人之前,拣了个花旗橘子来吃。这女客大概是苏州人,声音软而糯:“这种水果我还没尝过味道,今日叶先生请客,正好一尝。”

她不算美丽,至少在叶妤精心修饰的艳光之下算不上漂亮。肤色虽然有些黑,但她天生的妩媚风流在,如蜜糖一样黏腻的风情吸引着叶景的视线。大概这就是叶景叫她作陪的原因了。

在叶妤看来,两个人是并不般配的。这位女客在喝汤之时发出的声响让她无法容忍,叶景却依然能投射去欣赏的目光。同来的还有一位男客,时不时地在吃饭时望向自己。但这目光清正无杂念,并不惹人厌。

席间谈话得知,这女客乃是某实业公司的职工,于叶景处看病相识;男客名唤徐亚泊,半绅半商,早前就认识,还结为金兰之交。

她自顾自地去拿那汤匙搅着,没再说话。

饭闭后这位女客又提议众人去新世纪跑冰场游玩,徐亚泊无可无不可。叶景便主动问询叶妤意见。

一顿饭吃得她懒洋洋地,叶妤并不欲去,便称自己还要回家去为母亲绣条裙子。叶景略一沉吟,徐亚泊便抢在前头开口,要叶景陪女客尽管去,叶妤就由他安全送回家中。

四人出了餐厅,叶景同女客上了车,她由徐亚泊送回。一路上月色如水,她坐在敞篷车上,夜风吹动秀发,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烦乱,甚至颇为气恼——

那女客怎配得上叶景。

正胡思乱想着,徐亚泊同她说起了话。他直呼叶景为叶兄弟,两个人亲密可见一斑,“听叶兄弟说你的针线活非常好,诊所里的那副绣屏就是出自你之手。”叶妤展颜笑笑,“徐先生过誉,不过是无聊时动动针线罢了。”

徐亚泊毫不掩饰欣赏之意,“不,我绝不是客气。要知道,在现在的女孩子中,找出一位像叶小姐一样贤良淑德的女子可称得上是‘难于上青天’了。”

二人说着话,一刻钟功夫,汽车就行到了叶家巷口。“今日太晚,就不请您进来坐了。改日您得空,尽管来寒舍坐坐。”叶妤提起裙摆来,同徐亚泊道别。待视线随着车子到了巷子尽头,她方肯入门。

卸妆之时突然动作停下,对着镜子从自个儿肩膀上拈下根长长头发来。发质很粗,黄颜色里还带着点卷。并不是她的头发,是那位女客的。

叶妤将头发往地下一掷,地板收拾得很光亮,一根头发在上面是无所遁形的。

不知怎地,像有一个小虫子在心里钻来钻去,钻得她手痒。叶妤又捡起那根头发来,在台灯之下竟然产生了一个荒谬而大胆的举动——她自幼好女工,却从来没试过将头发分股入刺绣。不禁自问,若是自个儿来做,是否能成?

念头一起,就再止不住……

深夜时分,喝得醉醺醺的叶景才由人送回,惊动了整个叶府。叶太太看着眼前嗣子,脸色微沉,仔仔细细地询问了叶景今晚去向,又发了好大的脾气。

在她的盛怒之下,叶景的酒也醒了几分。

“景哥,你看看自己的行径。深夜醉归,哪里还有一个正经人的样子?当年要我说,你就留在上海学中医即可,是你父亲说,日后你要继承家业,不如外出学习西医,趁机游历一番。

“如今你父亲已死,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掌管家业。我花了大力气为你置办出那些仪器药物助你开成诊所,现你这样,我如何放心把家里交给你!”

叶景急忙认错,连连保证以后绝不如此。

叶太太这才由丫鬟扶着回了房。这并不怪她,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养出来的亲生儿子,怎可如别人家一样或苛责训斥,只能使两句话来弹压。好在叶夫人心里还认定了叶景是个孝顺孩子,今日之事,也就只当是受了那些不良朋友的影响。

叶妤在廊下站着看了半晌,也让人送了些醒酒汤去。心底重重思绪倒是去了一半,母亲这么生气,对邀约叶景去玩的那位女客绝提不起好感来。

她微微仰起头来,月亮已经藏到了那云彩后头。院中光线隐隐,她屋里并没开灯,剖成的头发躺在她素日常用的针线盒里。

5

诊所今日上午不算太忙,来了三五个病客。都是老客,少不得看病之外又说了些家常。徐亚泊并不介意,坐了一会儿起来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不多时叶景过来,数日不见消瘦了些。眼睛下带着青影,下巴也隐隐冒出了胡茬。他关心朋友,自然相问。随叶景走到内室,叶景往那张窄小行军床上一躺,露出了颓态。

“同密斯黄吵架了?”密斯黄便是当日共同用餐之女客。

“比这还要惨些,”他抬起脸来,眼睛里有些殷红,“今天一早,密斯黄打来电话,呜呜咽咽地叫我把我们来往信件和一起拍的照片都寄还给她。我母亲已放出风去,要替我在故交好友中寻一位良配。”

徐亚泊显然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上回我同密斯黄一起游玩,喝了些酒,惹得母亲不悦。母亲让人私下查了查,坚持认为密斯黄不是正经女子,要我同她一刀两断,还将电话打到了密斯黄的父母那里。”

他听完沉吟半晌,这是叶景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不好置喙。到底是担心好友,只能拿话来开解,“密斯黄虽然迷人,你母亲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密斯黄贪玩,同你到底不是一路人。”

叶景没再说话。

忽然外面有了声响,听见那女职员说,“叶小姐,您又过来了。”叶妤随后有了声音,“母亲让我送些猪脚汤来,叶先生呢?”女职员向内室一指,她款款而来,在门口站定后敲了敲门,“大哥,我方便进来吗?”

叶景拿手指指外头,压低声音,“我无心见人,你去瞧瞧妤妹。”说吧便阖上了眼。徐亚泊整理下衣衫,去拉开了门。叶妤显然吃了一惊,随即问好,“徐先生也在,一起喝些汤吧。”他从门里出来,又极快地掩映上。

“叶景有些困倦,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我看还是先不要叫他好了。” 她转身去将那汤盛上,眼神里颇多遗憾,刚刚那点开门工夫,她已经瞥到内室里叶景卧在床上的背影了。徐亚泊倒没想这么多,在他的眼里,叶妤有新式女子的做派,却又不失旧派女子的温柔。

可谓是古今女子的优秀品质都承她身上了。

二人正说着话,门口浩浩荡荡地来了好些人。

他们往门口看去,徐亚泊尚不知所以,叶妤已经从椅子上起身迎了上去。为首的妇人穿戴华贵,不似普通。叶妤恭恭敬敬地叫声母亲,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妇人便是叶夫人了。叶夫人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冲他略一点头,问道:“你兄长呢?”

正问着,叶景从内室出来。神志刚刚惊醒,乍一见母亲妹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叶夫人自然知他是刚睡醒,亦知他如今心情低落,只淡淡地说了句:“今儿个约了些朋友打牌,经过你这儿便来看看。青天白日地,你不坐诊,客人来了也是要走的。”

叶景应了声是。

叶夫人个子并不高,但徐亚泊却觉得她居高临下似的,仿佛能窥破这屋里的一切事情。叶夫人没再说什么,带着叶妤一起离开。

徐亚泊同叶景送出门外,眼见着二人上车离去,才撞了撞失魂落魄的好友,心里一动,单刀直入说出心中所想:“叶景,我有意追求你妹妹。”

换来好友一怔。

6

婚事已经操持起来,那日叶景亲去,遵母亲的嘱咐向女方的父母求了婚,她父母自然应允。定下的新娘子是位世家千金,同叶景幼时相熟。按照旧时的风气,不订婚是不能相约见面谈话的。

叶景曾经远远一瞥过,身量尚可,只记得脸蛋颇为圆润。无论如何,在他心里总归是不如那位密斯黄了。

婚期定得紧,叶太太总是秉承着先成家后立业的大户人家之训,虽然筹备匆忙,也不肯失了礼数。按照时人风俗,除了结婚请酒布置新房外,还要给女家送两千元到四千元的妆奁费。由叶太太做主,将数目涨到了六千块。

一时间叶家人人喜气洋洋,只等新妇过门。叶景心底惦念密斯黄,故时而怏怏不乐。除他之外,叶妤也是心事重重、难以安枕。没有人比叶妤更清楚着急成婚之缘故,只有叶景先娶进妻子来,自个儿才好嫁人。

因为母亲对自己了然于胸,要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

那日,母亲前去诊所,当着客人和叶景的面,母亲自然不能说什么。回府之后,却要她跪到小佛堂里认真参悟自己所为。良久,母亲打开门。她尚存侥幸,以为母亲并未发现,却受了母亲狠狠一记耳光,“败坏门风的东西!猪脚汤,我何曾叫你送过什么猪脚汤!你天天往诊所跑,真以为自己心里那点事旁人就看不出来吗?”

叶妤被窥破心事,一张脸素白如纸。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对叶景存了那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是知道他并非自己亲生兄长,所以难以压制;抑或是自己天生不贞,对他起了那样的情愫?

因为含了那样的情分,才舍得将费尽心力的绣屏送他;因为含了那样的情分,才对密斯黄百般挑拣;因为含了那样的情分,才日日寻借口跑到诊所里。如此种种,压得心底沉沉。

新妇姓王名秀芝,果真如叶景所见是一张圆脸。五官并不算出众,一双眼睛总是含着温温笑意。脾气极好,下人们若是有了什么事没办好绝不着恼。说也奇怪,新婚前几日叶景对她还是淡淡,这几月下来夫妇二人的感情倒是一日日地好起来。

他得了新婚妻子的好处,徐亚泊问他时只说:“从前听人说,梁先生有言‘旧时的婚姻先结婚后恋爱,离婚率甚低’,现在想想倒也有些道理。”看他说话语气,竟然是从前不悦一扫而空。

再没有比叶太太更高兴的人了。叶景已成婚,叶妤亦被那位徐先生追求。她虽然曾重重斥责了叶妤,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肉,还是偏疼自家女儿。只认为是叶妤常接触叶景,将那点对兄长的孺慕之情想差了也是有的。

她接到老家亲人的帖子,为着修坟的事得回家一趟。叶景的诊所越发忙碌,是走不开的。本想带着叶妤一同回去,叶妤在这当口又受了风寒。只得自己带几个下人回去,叶妤就交给了新妇照料。

新妇自然乐意,她很愿意同小姑亲近亲近。晚上叶景归来,她同丈夫就寝之时提起今日之事。原来喂药之时误将一点药汁子洒在床褥之上,小姑竟发了好大脾气。

叶景皱眉想了想,宽慰妻子,“你莫多想,妤妹向来温柔可亲,大概是在病中的缘故。你知道的,她对这些床上用具向来在乎。”

得了丈夫安慰,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

7

女子的笑声传进耳里,已经是秋天了,树上的叶子纷纷扬扬洒了一地。叶妤的身体好了病、病了好,竟然拖了一个季节去。

她从床上下来,去打开了窗户。手扶着槛面向外看去,是叶景夫妇二人在那里说笑。凉亭旁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个秋千,叶景轻轻推着妻子,俊秀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温柔而闲适的神情。眼见这神情的同时,她心里立时又多了根刺一样。叶妤慢慢披了件衣服出去。

秋风吹动她长发,叶妤穿着双软底拖鞋,下巴越发地尖了,一双眼睛显得更大。她叫了声大哥,叶景闻声回过头来,见是她本能地蹙起了眉。

她想,叶景该是为着此前她病中给他妻子下脸子的事生气。叶妤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一个来回,嘴角一弯,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大嫂从秋千上下来,“妹妹还在病中,怎么就出来了?”

叶妤别过头去,“屋里太闷,出来走走。”语气冷冷地,说的话并不好听,“怎么,嫌我妨着你们了?”王秀芝的笑容凝在脸上。

妹妹同妻子不睦,叶景一直知道,少不得委屈妻子几次,但是当面见叶妤摆脸子给妻子看却是头一回。 叶景顿时就有些不悦,“妤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嫂嫂对你还有不是了?”

叶妤定定地看着他,王秀芝急忙去拽丈夫衣袖。

像是脑海中有根弦忽然断掉,这样亲昵的动作,他们竟然在她面前流露出这样亲昵的动作!叶妤再藏不住眼神,狠狠瞪向王秀芝。王秀芝被她狠厉眼神吓了一跳,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样、这样恶毒的眼神,仿佛要将自个儿吃了一样……

“叶妤!”叶景拦在妻子身前。半晌,终究是叹了口气扶着妻子回房。声音轻逸得像是耳语一般,“罢了,你终究是要嫁人的。”

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手心,挣得指甲都发红,才让自己不落下泪来。

他们留下了她。

叶妤轻轻坐上秋千,望着满园落叶,神情又恢复了从前的宁静。这几个月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呢?只是一想到、一想到他们亲热的神态,她心里就像是有把刀子在搅一般。

她这么轻轻晃着,忽然生出了一个极恶毒的法子。伴随这法子破土而出的,还有心底叫嚣的快意。只要下了决心,动手反而成了容易之事,世间的怨偶实在太多。

叶夫人做主,应下了徐亚泊的求婚。叶景也曾劝过他,这几个月来,叶妤性情大变,不似从前温柔和顺。况且叶妤之前对他的追求并不在意,可见心底并没有他。通过父母之命得来这桩婚事,怕日后多生怨望。

徐亚泊只笑,“你得了父母之命的好处,却又来劝我,这是什么道理。”叶景只好压下不谈,专心为叶妤筹办婚事。

说快也快,有了此前叶景婚事的打板,轮到她时更不会出一点差错。

徐家条件比叶家还要好些。双方亲朋众多,地点就定在了南市的半淞园。徐家同园主有亲,早就瞧上了里面的大幅假山和小桥流水。又请了一班军乐队来吹吹打打,好不热闹。筵开了六十多席,所费不菲。宴后又分送蜜糕甜点,一场婚事下来,宾主尽欢。

待行礼之时,叶夫人眼眶湿润并不用说。就连王秀芝都红了眼睛,有瞧见的,都要赞一声叶家家庭和睦,姑嫂相亲。

就在临出嫁前一夜,叶妤将赶制出来的大红鸳鸯被送上,那鸳鸯活灵活现,被面光华似水。“大嫂,从前是我太过任性,你莫怪我。这被子是我亲手缝制,送给你成个纪念。”

换来王秀芝赞不绝口,“妹妹真是好手艺,如此好东西,怎么不自己留着?”

“这是我特意做来给大嫂赔礼的,请大嫂莫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妹妹一片心意,我爱还来不及。日后怕是不盖这被子,我都要睡不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