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的起源

曼德维尔

本文选自中信出版社

魅力经济学:影响世界的五大经济思潮

《蜜蜂的寓言》，2020年9月出版。这套书包含五部经典作品，即:

蜜蜂的寓言曼德维尔

“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帕夏

失落的屋顶弗里德曼和斯蒂格勒

铅笔的故事里德

老虎的尾巴哈耶克和谢诺伊

所有没有受过教育的动物都只关心如何让自己快乐，所以它们自然会遵循自己的天性，而不管自己的快乐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好处或坏处。正因为如此，在大自然的野生状态下，那些过着平静生活的动物最适合大量聚集。他们既没有任何理解，也没有任何欲望去满足。因此，对于任何一种动物来说，如果没有政府的约束，那么它们就不可能有能力长期达成一致，像人类一样群居在一起。然而，我无法判断人类的这种品质是好是坏，因为除了人类，没有任何生物能被赋予社会性。然而，人不仅是一种狡猾的动物，而且是一种非常自私和任性的动物。他可能会被强大的力量征服一段时间，但无论如何，单靠武力是不可能让他变得温顺和提高的。

因此，为了建设社会，立法者和其他致力于社会的智者的主要工作是说服他们管理下的人，克服他们的私欲比放纵他们的私欲对每个人都更有利，关心公共利益比关心个人利益好得多。一直以来，这都是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为了完成这一任务，人们使用了许多智慧或雄辩的方法，各个时代的道德家和哲学家都尽力证明这一命题的真实性和有效性。但是，无论人类是否相信这个命题，都不太可能有人能说服他们克服自己的自然本性，或者如果对方不为自己提供一个可以被视为平等享受的替代品，作为对他们违反自然本性的奖励，那么这些人就不会愿意把别人的利益置于自己的利益之上，因为如果他们这样做，就会对自己的自然本性不忠。那些献身于人类文明事业的人并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因为他们不能对每个人的每一个行为都给予那么多的物质奖励，所以他们不得不发明某种精神奖励，并把它作为一种普遍的等价物来代替所有场合中自我克制所带来的麻烦。对于自己和他人来说，这种等价不会造成任何损失，但对于受助者来说，却是最认可的补偿。

他们仔细考察了人性的一切优缺点，发现没有一个庸俗的人会被赞美陶醉，没有一个野蛮的人能容忍蔑视。他们得出了一个公平的结论:奉承肯定是人类能够使用的最有力的论据。在这个迷人引擎的帮助下，他们赞美了我们优于其他动物的天性，赞美了我们奇妙的智慧和无边的悟性，对我们的精神理性给予了无尽的赞美，并宣称因为这些，我们取得了至高无上的成就。他们用这种巧妙的奉承方式，让自己溜进了人们的心里，并开始向人们灌输荣辱观念。其中，一种观念代表着万恶之首的恶德，另一种观念代表着人类所能期待的至善。在做了所有这些事情之后，他们向人们展示了这样一个高贵的物种如此渴望满足与动物相同的欲望，以至于他们忽略了使他们优于所有可见生物的更高品质。真是用词不当！他们确实承认这些与生俱来的冲动非常强烈，与之对抗非常麻烦，完全克服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他们给出的论据只是为了证明:一方面，征服他们是多么光荣；另一方面，不试图攻击他们是可耻的。

此外，为了引入竞争，他们将整个人类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类别。一类是龌龊的人，总是追求眼前的快感，根本无法约束自己，完全无视他人的利益。对他们来说，没有比私利更高的目标了。这样的人是肉欲的奴隶，屈服于每一个庸俗的欲望而不反抗，从不利用自己的理性，而只想提升自己的感官享受。他们说这些卑躬屈膝的野蛮人是他们这一类人的渣滓，除了外表，他们和动物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另一个是由意气风发和高尚的人组成的。这类人摆脱了肮脏的自私，把精神上的进步当作自己最闪亮的财产。这些人之所以追求正确的价值，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为了让自己的优势更加耀眼。这些人对自己和非理性生物的相似之处嗤之以鼻，借助自己的理性，对抗自己的本性。为了与他人和谐相处，促进公益，征服自己的激情，这些人不断与自己抗争。

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莫尼亚…

第二种人被认为是人类这一高贵物种的真正代表。它们在野外并不比野生动物优越多少，但它们的价值远远超过上面提到的。

我们发现，对于所有的动物来说，不是因为它们不完美，我们就找不到它们的骄傲；相反，那些同类中完美的动物通常有着无与伦比的骄傲。因此，在人类这个最完美的动物身上，骄傲和人性是如此的不可分割。没有自豪感，人与人的混合物就会缺少一种最重要的成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会发现骄傲不过是教训和劝诫。骄傲和人的自我感觉是如此互补。这种观点如果公之于众，不仅会得到大多数人和思想家的认同，还会教会一些人，尤其是那些有激情、坚定的杰出人士。这些人可能很乐意把自己当成第二种人，从而把世界上存在的所有优秀品质都放在自己身上。

我们要从以上几点来思考，首先，那些努力克制自己先天欲望的英雄，把别人的利益看得比自己的利益更重要，永远不会放弃自己公认的关于理性生物有多高尚的好想法；此外，他们得到政府最高权威的支持，他们以可以想象的势头维护属于第二类的人的尊严和他们对其他类似人的优越感。其次，那些想要有足够的自豪感或决心来养活自己，从而可以放弃自己所爱的人的人，虽然他们遵循自然的感官指令，通常被认为与动物几乎一样，但仍然羞于承认自己属于低级的人渣。所以在自我辩护的时候，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尽力掩盖自己的缺陷，尽可能尊重自我约束的美德和公益精神。他们中的一些人很可能会对自己看到的真正的毅力和自我征服精神深信不疑，从而欣赏他们想在别人身上拥有的美德；还有人害怕第二种人的决心和勇气。他们都害怕统治者的权力。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如果我们想公开为其他人都发现的有罪行为辩护，那么他们每个人都将是懦夫。

这是打败野蛮人的方法，或者至少是已经使用过的方法。由此可见，道德的最初基础是由经验丰富的政治家提出的，他们的目的是使人们互相帮助，同时使人们易于管理。当然，主要是让有野心的人从中获得更大的利益，最终让他们在管理广大人民群众时更轻松，享受更好的保障。一旦奠定了政治基础，人类就不可能长期保持不文明。因为即使是那些只寻求满足个人欲望的人，也能注意到，每当他们克制自己的欲望或更仔细地遵循自己的愿望时，他们就不必面对无数的麻烦，而且他们往往可以避免许多通常由他们渴望追求快乐而造成的灾难。

首先，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受益于为整个社会的利益而采取的行动。因此，对于那些属于较高类别的人来说，采取这样的行动，他们会情不自禁地自我感觉良好。其次，他们越是追求自己的利益，就越相信阻挡他们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最有可能阻挡他们。

为了获得他人的劳动成果和自我约束，为了不受干扰地放纵自己的欲望，他们当中的恶人比任何人都更热衷于宣扬公益精神。他们认同别人的观点，认为一切不顾公共利益，致力于满足自己欲望的行为都是邪恶的。如果他们能预见到这种情况下的一些事情，他们可能会看到这种行为对社会上的一些人有害，或者他们会为其他人提供更少的服务。同时，如果人们出于良好的理性抱负而违背与生俱来的冲动，为他人谋福利，或者征服自己的激情，这样的行为就会被称为美德。

需要指出的是，只要大多数人没有一致崇拜某种统治权力，文明社会就不会存在。所以，善恶观念和善恶德性的区别不是政客的把戏，只是受信仰的影响。在解释这个反对意见之前，我必须重复我说过的话，那就是在这本《道德美德探源》中，我提到的人既不是犹太人，也不是基督徒，而是一个处于自然状态的纯粹的人，对真神一无所知。然后，我想明确一点，其他国家所有关于偶像崇拜的迷信，关于至高无上存在的不良观念，都不能激发人的美德。它们除了对粗鲁和粗心的人产生敬畏和娱乐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历史证明，在那些值得一提的社会中，无论人们的思想多么愚蠢或荒谬，人性在各个方面都发挥了作用。世界上没有比得上财富和权力的智慧或道德美德，但有时候，在所有的君主和联邦制度中，总有一些人在这方面脱颖而出。

古埃及人不满足于神化他们能想到的所有丑陋的怪物。他们傻到崇拜自己的洋葱。但与此同时，他们的国家是世界著名的艺术和科学的摇篮。他们比任何国家的人都更熟悉探索最不可思议的神秘自然现象。

就道德美德的所有模式而言，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或王国可以与古希腊和古罗马帝国，尤其是古罗马相媲美。然而，它的人民如何对神圣的事物表现出奇怪甚至荒谬的感情呢？因为如果我们不考虑他们的神的夸张数字，而只考虑他们为他们编造的臭名昭著的故事，那么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宗教不仅没有教会人们如何征服他们的激情，也没有给他们指明通往美德的道路，而是似乎在捍卫他们的欲望，鼓励他们邪恶的美德。然而，如果我们想知道是什么使他们不屈不挠、勇敢和宽宏大量，我们就必须把注意力转向他们辉煌的凯旋庆典、宏伟的纪念碑和拱门，以及他们的奖杯、雕像和铭文。我们还需要看到他们的各种等级，他们对死者的荣誉，他们对生者的赞美，以及他们给予有才华的人的所有其他可以想象的奖励。然后，我们会发现，让古罗马人达到最高涵养的不是别的，而是他们用一些非常有效的手段来迎合人们自尊心的策略。

可以看出，它不是任何野蛮人的宗教或其他与偶像崇拜有关的迷信，而是深思熟虑的政治家的精密管理，这首先使人们抑制了他们的欲望，抑制了他们最珍视的本性。我们对人性研究得越深入，就越相信道德美德是迎合人们骄傲的政治产物。

如果阿谀奉承的魔力被巧妙地运用，并与人的能力适当匹配，那么无论人们多么有能力和观察力，都无法完全抵抗这种魔力。孩子和傻瓜会吞下这些个人的赞美，但我们必须给更聪明的人更聪明的赞美。奉承越是普遍，被奉承的人越会相信。你赞美全镇，全镇都会接受。一般来说，表扬一个学者会让每个学者都觉得他想对你表示衷心的感谢。你可以放心地赞美一个人的事业或者他出生的国家，因为你给了他一个机会，通过假装尊重别人来伪装自己的幸福。

聪明的人经常会这样，他们知道奉承能给骄傲带来一些力量。当他们害怕被别人愚弄时，他们会对太多的荣誉、公平交易、对家庭和国家的忠诚，有时甚至对自己的职业产生怀疑。因为他们知道人们经常会改变主意，做违背本性的事情。因此，尽管他们可能会继续乐于配合自己的行为和想法，但他们仍然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这样，睿智的道德家就会把人描绘成天使，希望至少有些人的骄傲会迫使他们模仿天使所代表的美好原型。

当无与伦比的理查德·斯蒂尔·D爵士以他一贯的优雅朴素的文风，对高贵的物种给予无尽的赞美，用华丽的辞藻阐述人性的优越性时，他愉悦的思想倾向和礼貌的表达令人陶醉。虽然经常被他口若悬河的口才所感动，愿意接受他巧妙的诡辩，但我只能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回忆他的巧妙赞美，想起女人在教孩子礼仪规则时所用的伎俩。当一个不会说话，走路也不太好的小女孩，经过各种恳求，第一次开始笨拙地行屈膝礼时，保姆会欣喜若狂，赞不绝口:“干得好！小姐太棒了！多漂亮的女士啊！啊，行屈膝礼的小姐比她的妹妹莫利好！”女仆们附和着，母亲紧紧地抱着小女孩。只有比她大四岁的莫莉小姐知道如何行一个非常漂亮的屈膝礼。莫莉小姐对人们荒谬的赞美感到惊讶。她怒不可遏，想为自己的不公正而哭泣。直到有人在她耳边小声说只是为了取悦宝宝，她才自豪地参与了这个秘密。她对自己的卓越理解感到满意，并为她刚刚听到的话火上浇油，侮辱了她姐姐的弱点。在此期间，她姐姐总觉得自己是所有人的骄傲。在比宝宝懂得多的人眼里，这些夸张的赞美是一种过度的奉承，当然也可以称之为恶心的谎言。然而，经验告诉我们，在无数赞美的帮助下，年轻女士会被带去做漂亮的屈膝礼。与不接受赞美的人相比，他们很快就会变得有礼貌；在成为淑女的道路上，她们面对的问题要少得多。男孩也是一样，人们会想尽办法说服他们，所有的绅士都会按照大人告诉他们的去做。只有乞丐是粗鲁和肮脏的。不仅如此，当一个没有教养的野孩子开始笨拙地摆弄他的帽子时，他的母亲会告诉不到两岁的孩子，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以便让他摘下帽子。如果她想让孩子重复这个动作，她会告诉孩子，他现在是上尉、市长、国王，或者她能想到的任何更伟大的人。在赞美的力量驱使下，小顽童拼尽全力，想尽一切办法表现得像他以为的大人物，但实际上，这孩子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尽力想象。

最卑鄙的人认为自己是无价的。在这一点上，雄心勃勃的人的最终愿望是希望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同意他。因此，长期以来，各行各业的英雄之所以在无尽的欲望中保持高昂的士气，完全是因为他们有一种无法控制的贪婪。就像他们赢得了同时代人的尊重和崇拜一样，他们也希望在未来赢得别人的尊重和崇拜。无论亚历山大或凯撒怎么想，下面的事实都是他们的耻辱。其实各行各业的英雄所获得的巨大奖励，无非是一种人间气息，一种空与赞美有关的气币，而最高尚的人，则不惜牺牲自己的宁静、健康、肉欲快感以及一切与自己有关的东西。想到所有伟人都在严肃地谈论马其顿疯子E，他有一个广阔的灵魂和一颗强大的心，谁能忍住笑？我的意思是，当我想到洛伦佐·格洛丹将他对亚历山大的赞美与亚历山大在创造伟大成就的过程中设定的目标相比较时，谁能忍住笑呢？当亚历山大历尽千辛万苦走过赫达比斯时，他大喊:“雅典人，为了赢得你们的赞美，你们能相信我把自己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吗？”f在这个时候，如果我们要用最有说服力的方式来定义至高无上的回报，那么我们最有可能这样说:当一个人认为别人会为他鼓掌时，这种回报就包含在一种至高无上的幸福之中；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高尚的事情时，他会在自爱中享受这种幸福。

但在这里，有人会告诉我:除了野心勃勃者的排场和大众为之欢呼的喧嚣，还有一些高尚大方的行为在悄悄衍生。美德本身就是一种回报，真正善良的人会因为意识到这一点而感到满足，这是他们对最有价值的行为所期望的全部回报。在很多野蛮人当中，还是会有做好事的人，他们一点也不渴望感谢和掌声，他们尽最大努力对接受他们恩惠的人保守秘密。所以，骄傲在把人带到自我约束的最高境界上是没有用的。

对此，我的回答是:如果我们不完全理解一个人的行为原则和动机，那么我们评判他的表现简直是痴人说梦。尽管同情是我们所有情绪中最温和、最无害的，但它也是我们天性中的弱点，就像愤怒、骄傲或恐惧一样。最弱的人通常最有同情心，所以没有比女人和孩子更有同情心的人了。我们必须承认，在我们所有的弱点中，同情是最善良和最令人愉快的，几乎和美德一样。而且，如果社会上没有人有同情心，社会就很难存在。但是，因为同情心是一种自然的冲动，它不考虑公共利益，也不考虑我们自身的理性，所以它可能会产生善与恶。同情心会破坏处女的名誉和法官的品格。不管他是谁，如果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基于同情心的原则，不管他给社会带来了什么好处，他都不值得别人称赞，他只会沉溺于一种恰好有益于大众的激情之中。救一个即将掉进火坑的无辜婴儿是没有价值的。不管是好是坏——不管宝宝得到了什么好处，都只是人们忍不住做出的结果。因为如果我们不尽力阻止宝宝掉下去，就会引起一种疼痛，自我保护迫使我们避免这种疼痛。如果一个富有的浪子碰巧有同情心，喜欢满足自己的感情，那么当他用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的东西去拯救一个有同情心的人时，这并不是一种值得夸耀的美德。

但是，有些人在生活中不遵循自己的爱好，所以他们可以以自己对自己的评价为出发点，以自己对善行的热爱为行动的目的，默默无闻地做值得称赞的事情。我承认，这些人的美德观念比我到目前为止讲过的那些人都要高。然而，即使在这些人中，我们也会发现许多与骄傲有关的迹象。最卑微的人也必须承认，善行的回报，也就是随之而来的满足，在于他通过思考自己的价值而获得的某种幸福。这种幸福，连同引起它的动机，是骄傲的表现，就像面对某种迫在眉睫的危险时，恐惧的表现是苍白而颤抖的。

如果一个过于敏感的读者从一开始就谴责这些道德美德起源的观念，认为它们可能冒犯了基督教，那么我希望他在考虑以下几点时，能够克制自己，少做指责:在揭示深不可测的神圣智慧方面，人类是无与伦比的。上帝为社会设计的人，不仅会被自己的弱点和不完美导致短暂的快乐，还会因为一些看似不可避免的自然原因，被一些知识所启发。在这个启示中，他最终会被他真正的信仰引导成为最好的，从而获得永恒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