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鸟群 格非:褐色鸟群

栏目:生活 2021-09-21 02:3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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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色的鸟

文同·格非

目前,这艘船似乎搁浅了。黎明和日落仍然像祖父的脚步一样变化。我住在一个叫“水边”的地区,写了一本类似圣约翰预言的书。我想把它献给我以前的爱人。她在30岁生日的烛光晚会上激动得患上了脑血栓,不幸去世。从那以后我就没见过她。

我在那本书里描述的靠近水边的区域,每天都是晴天空千里,光线的能见度非常好。坐在公寓的窗户里,我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水底各种颜色的鹅卵石,以及甲壳类或蛾类微生物在洁白如雪的毛遂上爬行的姿态。但是我分不清季节的区别。我每天都能在公寓屋顶的黑瓦上发现一层霜。中午温暖的阳光逐渐增加热量时,霜变成了水,从屋檐上滴下来。这个地区从来没有下过雨。除此之外,我还能在漆黑的夜晚像乌鸦一样观察到一些奇怪的天体现象,比如流星匀速运动,月亮变成不规则的樱桃形状等等。我想如果我的记忆没有被封锁,时间一定有问题。幸运的是,每天都有一些棕色的候鸟在水边飞翔空。根据这些棕色鸟类的飞行方向,我可以模糊地猜测时间序列的演变。就像我记得有个医生曾经声称“血是受伤的象征”,我以为候鸟是季节的象征。

我写得很慢。因为我一直担心棕色的鸟有一天会不再出现,我想这些鸟的消失会带走我的时间。我的烦恼和苦心聆听,往往会分散我写作的注意力,甚至剥夺我安静写作时所能获得的快乐。后来,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我经常在耳朵里听到一种空模糊的声音。我不认为那会是侯鸟靠近时发出的长长的像哨子一样的拍打翅膀的声音。它似乎来自一个拥挤的车站或庄严的墓地。听起来像下雪和沙子。

一天,一个穿着橙色和红色衣服的女人来到我靠近水边的公寓。她沿着水边的浅砾石滩走得很快。起初,我把她视为路人。当她在我的公寓前向我走来时,我终于在正午的阳光下看到了她清澈的脸庞。我想来访者可能是个女孩。她怀里抱着一个大夹子,像个图片夹或者镜子什么的。直到后来,她解开草绿色的帆布,让我仔细研究夹子。我不知道这真的是一个图片剪辑,而不是一面镜子。

我的公寓从来没有访客。她看到我的时候,并没有遵循两个陌生人见面的正当程序,而是像妻子一样表现出温暖和亲密。她说她叫象棋。当她给我看她的图片剪辑时,她顺便提到现在是秋天。我的记忆痛苦地抽动,但它没有唤醒过去。我为秋天感到高兴。她站在公寓前和我说话。它就像两个温暖的袋子挂在她的胸前,里面似乎装满了水或柠檬汁等液体。这两个被橙红色毛衣隔开的椭圆形包让我感觉很温暖。第一次接触象棋,让我错过了一次看候鸟的机会。我想他们可能会在我下棋的时候飞走。当我徒劳地越过国际象棋的肩膀,把目光投向远处“水边”的蓝色吃水线时,她问:你在看什么?

那些候鸟...

她转过身,瞥了一眼水边的卵石滩,用天真而老练的眼光看着我。

我让象棋进屋,然后我们坐在两张小凳子上看她带来的画。那些画里也有一些女人,她们的脸和身材都和象棋相似。她有时靠在电线杆上,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有时她穿着夏装侧身躺在海边,有些人在公园的落叶上画画。她俯卧着,纤细的双腿放在覆盖着厚厚的树叶的蜿蜒小路的一侧。

当她给我看这些照片的时候,我的手背上挂着两个暖暖的袋子,好像漏到了水里,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我说。

不是,是一个叫李璞的男孩给我画的。象棋理论。

李璞?

是的,李普。

我摇摇头。我说我不认识李璞,也想不起来你是谁。恕我直言,我接着说,李璞可能是想通过给你这些画来爱上你。酪我说,我对这些画也不感兴趣。

哇,格非

齐突然坐下来,慢慢地说:“你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你甚至不认识。”

我突然大吃一惊,我的骨灰像记忆的绳索像一种奇怪的胶水粘在一起,我回忆起充满焦虑的往事,就像看着雪白的墙壁寻找我眼中的盲点。我依稀记得,很久以前,大概在1987年,我遇到了国际象棋选手李劼...

但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别装傻了,格非。你离开城市来到这个锯木厂旁边的阴沟才几年,你的思想就这样崩溃了。三个月前我来找你,你答应给我看你的小说和其他东西。小说毁了你的记忆。

说完这些话,象棋放下双手,静静地坐着,等待我沉入过去的梦境,等待我从沉思中挣脱出来。

渐渐地,眼前的红色影像模糊了,但立刻又变得极其清晰。

嗯,我了解你,我说。

象棋表现出满足,她突然举手,摸了摸我脸上最深的皱纹——这是一个仪式,一个我们已经见过面的仪式,我不认为会是所谓的“不可控”。但是我一接触皮肤马上就闻到了蛋白质释放的臭鸡蛋的味道。我觉得这个味道很好。国际象棋看了我一眼,把画摊在她的膝盖上。她看那些画时一直注意我的态度。我想她一定想知道我是否在看那些画。她从那些画中挑了一幅递给我,那幅画着公园里秋天的画。

这张照片是什么?象棋问道。

一个人的背影。

还有什么?

枯叶。

落叶象征什么?

一个人的背影。

象棋没有再问任何问题。她说:“你为什么对绘画一窍不通?”。过了一会儿,棋又说:

你一点也不像李劼。

李劼?

他不仅懂绘画,还懂诗歌,开密封罐,治疗牛皮癣,甚至——他知道不活了?

齐说:不生是一种哲学。

我不明白。

晚上,象棋没有离开我的公寓。当然,没有一男一女晚上在僻静的地方可能会有的事情。她整晚静静地听我讲我的婚姻故事。我觉得象棋的聪明和机智让她猜测我脑子里一定有什么障碍或者她宁愿称之为压抑。我们在看这幅画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吗?在整个晚上,她扮演了一个倾听和讲述的精神分析学家。这可能不仅是出于对我的怜悯,但我似乎看到,我们都相信这样一句格言:

记忆是力量

晚上,奇怪的天象没有出现。“水边”的卵石滩变成了冰蓝色。就像化学实验中几种物质发生化学反应后沉淀下来的一些蓝色晶体粉末。这些玛瑙般的蓝宝石发出的冷光与故事的氛围截然不同。

然后呢。象棋问道。

后来——我尽力用平实真实的语气讲述这个故事,因为我觉得任何点缀都会破坏它的纯粹性。

后来,我在卖木梳的老婆婆身边停下来。

那是四月,春天来得很晚。只见雪泥冻在一起,高大的城市建筑挡住了南方的寒流,形成巨大的风声。那些废弃商店的霓虹灯上覆盖着锥形的冰棱。我被企鹅酒店的一个美女吸引了,我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跟着她穿过了半个城市。我觉得我这个年纪被女人迷惑是很常见的,但我还是决定跟着她走一段时间,只是因为我喜欢她走路的姿势。她栗色的靴子交叉倾斜,膝盖微曲,双腿呈棕色——棕色的裤腿褶皱呈沟纹状,圆润,力从臀部向下移动恢复褶皱,腰部呈浅红色——浅黄色的凹陷与胯部形成锐角,背部石榴红色的壁呈板状,左右略倾斜,身体笨拙而有弹性地在舞蹈和僵硬之间起伏。

我不知道一个在风中行走的女人,如果想在火边取暖,或者在浴缸里洗澡,会是什么样子。我要考虑一下,她突然停下来。我也在卖木梳的老太太身边停下。

买木梳?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觉得那个女人无缘无故地停在街上,是因为我有一种想象,我当时觉得是淫秽的,比如裸体。但是后来我觉得这个女人停在人行道上是因为她身上发生的事情,而不是因为我的心思。

买木梳?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买一把木梳,同时又隐隐觉得她很快就会回头。她真的转身了。她的眼睛像在看我,又像在看别处。我避开了她的目光。我知道心灵感应在这个城市很流行。人们只有在一个叫做“心灵感应中心”的地方训练三个月后,才能把想象中的爱人带着自己的想法带到自己身边。有一些非常有成就的通灵大师可以把想法和星星联系起来。我意识到心中有一种淡淡的恐惧,这种恐惧只有在罪犯撬锁在明亮的月光下偷窃时才会发生。

我觉得她很快就向我走来。仿佛是她行动前发出的行动信号,穿透冬天冰冻的空空气,提前通知了我。

现在,她正向我走来。

我看着岗亭上的警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行人各行其道,没有注意到我遇到了什么。

她为什么向我走来...

她的走路姿势和我刚才在她背上看到的一模一样,鬼魅般的力量像泉水一样从她淡黄色、深棕色和栗色衣服的褶皱里流淌出来。我等着她走近,心情一点也不轻松。她的腿轻轻地向前移动,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她一动不动,我正在靠近她。

她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向地面俯下身子。

她捡起我脚边一个闪亮的靴子钉。

后来——象棋问。

我再也没见过她。她捡起靴子的钉子,转身走开,消失在人流中。

棋试的眼睛盯着我,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象棋说,你有自恋情结。我说可能有。象棋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看来事情还没有完。我说,什么事?

关于你和那个女人。

我不由得一怔。

女人捡起靴子的钉子后,她走向一个公共汽车站。她上了开往郊区的有轨电车。齐漫不经心地说:你没赶上公共汽车,但你叫了一辆出租车跟着她去了她在郊区的住处。

事情完全如齐所说,只是她在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上犯了一个错误:我没有足够的钱叫出租车,而是租了一辆自行车来到了农村。

但我说,你怎么知道还没结束?

根据爱情公式,象棋说。

爱情公式?

我不认为事情远未完成。不是象棋提到的所谓爱情公式的推论。这完全取决于我的叙事规则。之所以不想把整个故事说出来,是因为我心里有一个很隐秘的角落,让人一想起来就觉得不开心。现在我就来说说。

当我去车库租自行车时,已经下雪了。雪花在春天播下寒流的种子。从城市到郊区的路很快变得很窄。渐渐地,在我的车轮下,夹杂着泥土和煤屎的路面出现了。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逐渐变得稀少,雪花落在他们身上,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白色。道路两旁的农舍和丛林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前面的电车开得不快,我的自行车全速追着它,不让它从我眼前消失。

电车停在郊区站后,天渐渐黑了。我想大概是被大雪包裹的呼啸的西北风,把黑夜向前推进了。下车后,她沿着一条低洼不平的路走到远处灯光闪烁的小屋。在晚雪中,小屋呈现出一片黑暗的阴影。这条路不是很窄,但是车轮的痕迹和马蹄铁做的圆孔被冻在雪地里,形成了又硬又深的凹槽。我的自行车车轮经常在这些凹槽上打滑,在挡泥板和车架之间发出铮铮的黑色碰撞声。她慢慢地走在离我大约二十英尺的地方。我们似乎已经在路上走了很长时间,但我很难在郊区看到失去的雪原的尽头。我的自行车链条被不平的路面甩了好几次,但最后一次还是掉了。我的手冻麻了。我不得不花很多时间重新安装它。这一次。当我再次迈步时,她的身影已经在远处变得模糊。我像一匹瞎马一样踉踉跄跄地骑着自行车。

这时,另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出现在我面前。车里的人很小,看起来很匆忙。在这样一个孤独而寂静的夜晚,遇见它让我感到亲切。它的身影在路上以一个斜角画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在黑暗中,它像一只黑色的蝴蝶,或者蝙蝠。

我的车轮又滑到了路边。道路和田野之间似乎有一条深沟。我想这大概是农民挖的,他们设置了排水管作为补充。

当我的自行车出问题时,我感觉右臂的袖子摩擦了它左边的袖子,我似乎听到了轻微的刷子摩擦羽绒布的声音。

前面那个女人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在我眼前。雪夜里,我分不清她栗色的靴子和浅黄-深棕色束腰连衣裙的褶皱,以及圆臀裂成豆瓣的节奏。她像米色画布上的一滩墨水一样蠕动着。不知道她家是不是在我依稀能看到灯光闪烁的村子里,也不知道我会被她带到什么陌生的土地上。但我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冬夜的寒风,远处的狗叫声,让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大约20分钟后,她走上了一座狭窄的木桥。这座桥在宽阔的河上很脆弱。当我来到桥上时,我犹豫了。因为我没有看到她刚才在桥面上走过的靴印。那些半圆形的靴印突然在河边消失了。我觉得。也许是大雪覆盖了那些靴印——桥面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我推着自行车,不得不减速。

深黑色的河流在寂地孤独的木桥下流淌。我试图在桥上找到她的影子。

这是一座主桥,一侧有扶手。扶手链连接着一些交错的木桩。就像被毁坏的栅栏残骸,西北风不断吹走链条上的浮雪,链条发出重金属在风中滑动的响声。我有时会偶尔帮帮链条,因为没有扶手的桥边已经悄悄缝上了桥下的影子。夜色逐渐加深。远处一直吸引我的小屋的灯突然熄灭了。就像在梦里,从很高的冰坡上往山上掉下来。我似乎觉得那个穿着栗色靴子的女人似乎已经到达了另一边,但我觉得她还在我前面不远处的桥上——黑夜和白雪把我分开了。

……

——摘自格非作品

——本期微信编辑:孟晓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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