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精神家园》节选

王小波

夏末的一个星期天，我在维也纳，那里阳光明媚，城市很棒，我正在享受这座伟大的城市。维也纳是奥匈帝国的首都。帝国不复存在，但首都仍然是首都。去过那个城市的人都会同意，“伟大”这个词绝不是赞美。在与莫扎特这样的伟大人物有关的歌剧院附近，我遇到了三个人在街上演奏。不管谁在这里玩，都显得有点可怜。除了这三个人。小提琴手是一个金发男孩，穿着毛衣和宽松的裤子，简单但极其整洁。他似乎是这三个人的领袖。虽然他专注于玩耍，但他经常看着他的同伴，给他们无声的鼓励。有一个金发女孩在吹笛子。她穿着一件粗花呢连衣裙，眼里带着一丝微笑。还有一个东亚女孩坐着拉大提琴，黑色的短耳朵，白色的娃娃脸，穿着学生穿的短裙、白袜子和黑色皮鞋；她有点心慌，不敢看人，只敢看乐谱。三个人都不到二十岁，都很漂亮。至于他们的音乐，就像小孩子的声音一样，是一种天籁之音。世界上没有一个音乐家会说自己弹得不好。我猜故事会是这样的:他们三个是音乐学院的同学。第一天晚上，男孩说:“你敢在歌剧院前面玩吗？金发女孩说:敢！有什么不敢的！至于东亚女孩，我认为她是我们的同胞。她有点害羞。她答应了又后悔，后悔了又答应，最后还是被他们拉了。除了我们，还有十几个人在听，但都是远远地站着，可能会打扰到他们。有时一位老太太走近放下一些钱，但他们甚至不看它。他们沉浸在音乐中。我坚信这一幕是维也纳当日最美的风景。看完我有点嫉妒，因为他们太年轻了。青春的美好在于他们的勇气和远大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