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打开了水龙头。直，直，哇...自来水通过水泵的压力输送到20层楼的高度，然后喷涌而出。
早上洗漱的时候，30岁的周兴有种错觉，觉得自己的血管就像自来水管，有一天压力太大可能会爆裂。他记得小时候家里水管爆了，水喷出来甚至跳到厨房的天花板。如果只有一个小小的大脑血管崩溃了，他的创业公司、他的理想、抱负以及他对未来的所有希望都会破灭。
“我年纪轻轻就得了高血压，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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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医学已经证明，如果一个人活得足够长，总有一天他会患上高血压。就像歌词里说的，“人的一生，你永远都不会幸免。”。然而，一种原本“看久了”的慢性病，近几十年来却呈现出年轻化的趋势。更多处于人生上升阶段的中青年人加入了高血压人群的大军。
2010年，中国疾控中心慢性病防治中心进行的一项横断面调查估计，我国高血压患者人数超过3.3亿，每三个成年人中就有一个是高血压患者。
其中，25-34岁青年男性高血压患病率高达20.4%。这意味着五分之一的年轻人患有高血压。
根据2014年的一项调查，我国18-44岁和45-59岁的高血压患者人数已达1亿。这意味着60岁以下的中青年高血压患者数量已经远远超过60岁以上的老年高血压患者。
中国2亿中青年高血压患者的庞大数字背后，隐藏着一根终将爆炸的导火索。
因为高血压是心血管疾病的主要危险因素，如果中国人的血压不能得到有效控制，那么心脑血管等慢性病在几十年内爆发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冰冷的数字总让人觉得与自己无关。在长达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里，高血压对肾脏、心脏、大脑等靶器官的损害逐渐降低了人们的关注度。直到伤害不可挽回，晚年苦不堪言。血压计上飙升的毫米汞柱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而是一次痛苦的个人经历，甚至是一次死亡。当血压升高10毫米汞柱时，欧洲和美国的脑中风风险增加20%，而中国的脑中风风险增加40%或更多。在中国，平均每21秒就有一人死于中风。
据《中国心血管病报告2016》显示，我国心血管病患者人数为2.9亿，其中脑卒中患者1300万，冠心病患者1100万，心力衰竭患者450万。从我国心血管疾病患病率来看，1990-2015年，我国心血管疾病死亡率呈上升趋势，是我国居民的第一死因。
在2017年国际公共卫生创新发展论坛上，《中国高血压流行病学及防控现状》报告提到，62%的脑卒中死亡是高血压直接导致的，49%的心肌梗死是高血压直接导致的。高血压可使冠心病风险增加20%，缺血性和出血性卒中风险分别增加39%和54%。此外，随着血压的升高，缺血性心脏病和脑卒中的发病率呈线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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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人口研究所郑晓颖、宋教授在《中国人口转型、经济发展与慢性病增长》一文中指出:我们常常关注个体层面的风险因素对健康的作用，但实际上，宏观社会经济和物质环境因素是起基础性、决定性作用的上游因素。很多慢性病被称为“行为相关疾病”，其实应该算是“社会性疾病”。
中国高血压联盟主席王继光教授说:“这是社会快速发展付出的沉重代价。
“高血压年轻化”这个难以承受的重担落在了我们年轻人的身上。
年轻人患有老年病
软件公司的测试员吴彤穿着灰色跑鞋和黑色速干衣服，融入四川的雨夜。每周三次，晚上8点，吴彤会打开跑步应用，戴上耳机，在音乐中对抗自己的高血压。
吴彤，1993年出生，两年前体检发现高血压，收缩压156 mmHg，舒张压82 mmHg。体检报告建议他要吃低脂低盐饮食，戒烟戒酒，适当运动，注意休息。
“我对高血压一点概念都没有，也不知道具体的危害。”吴彤对此感到困惑，但还是不相信自己会有高血压，于是买了一个上臂自动血压计，在家进一步监测测量。
实测结果仍不理想。血压一直徘徊在收缩压150 mmHg和舒张压90 mmHg左右。
根据《中国高血压防治指南》的定义，收缩压低于120 mmHg、舒张压低于80 mmHg时，正常血压值的“知晓率、治疗率、控制率”分别为44.2%、38%、13.1%。在年轻患者中，这三个比率仅为22.0%、16.9%和6.4%。
吴彤说:“我知道我并不孤单，我身后有很多朋友，但每个人都不知道也不重视我。
高血压因无明显症状，早期难以发现，常被称为“沉默杀手”。对于生活图景刚刚展开的吴彤来说，一种没有症状、感觉不舒服的“病”甚至算不上“病”。大多数中青年患者都采取了忽视高血压的态度。直到有一天，当症状突然出现，人们不得不付出时间和精力来控制血压时，他们往往会陷入恐慌。
在百度的高血压吧，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经常会问:年纪轻轻得了高血压怎么办？一位年轻的父亲写道:“我该怎么办？我才30岁。今天我要量血压180/120。我很害怕。我会死于中风吗？”关键是我有一个五岁的儿子。生活太悲惨了。」
在名为“中青年高血压论坛”的QQ群中，240名中青年高血压患者齐聚高血压吧。41岁的执业药师邹坦也是一名高血压患者。同舟共济，年轻人经常问他用药的问题。邹坦说:“这是一群患者在抱怨和交流，不是一个专业的论坛。这个小组过去很活跃。“当时大家都说了一切，分享了情绪，分析了药物的病因、品种和作用，还说了谁死于脑出血。」
慢慢地，大家都习惯了。就像中国大量的中青年高血压患者一样，他们分散成孤独的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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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世界银行在《走向健康有害的中国生活:遏制非传染性疾病上升趋势》报告中指出，“慢性病已成为中国头号健康威胁，是影响中国人口健康的首要原因，导致目前和未来过早死亡和残疾。该报告估计，在未来20年，40岁及以上的人数将呈指数级增长。
对于周兴来说，这些后果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偶尔想一想，就焦虑了一分钟，脑子被紧张的工作冲昏了头脑。
“我估计，企业家中会有很多高血压的年轻人，也许还会有更多的投资者。”他开玩笑地说。说真的，高血压的年轻化正在改变中国慢性病增长的面貌，未来将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高血压进化论
春节团聚期间，吴彤和他在北京工作的表哥谈起了他们的高血压。她的表妹提到高血压对肾脏、心脏和大脑等靶器官的损害，这触动了吴彤。他开始从结果上往后推:我为什么会得高血压？
当人类历史意识到血压的重要性时，他的问题开始不断受到质疑。《剑桥世界人类疾病史》讲的是高血压史。“在过去的许多世纪里，估计血压的唯一方法是通过脉搏诊断，对脉搏强度和节律的解释被证明有助于预测疾病和死亡。」
中国古代有句话:“脉满紧，如按弦，则浮肿。在19世纪，医生们普遍认为脉搏强或紧是肾病的症状。
直到19世纪末血压计的发明，人们才逐渐认识到高血压与心血管疾病的关系。第一家使用数据显示这种新疾病与过早死亡之间关系的公司是一家人寿保险公司。
20世纪前10年，西北互助人寿保险公司报告了数年来血压水平与过早死亡关系的研究成果，发现收缩压越高，死亡风险越大。收缩压高于160 mmHg人群早逝的概率是收缩压140 mmHg人群的2.5倍。因此，保险公司建议，血压水平持续高于同行15mmHg的保险申请应进一步审核。
“科学界一直对这种新发现的致命且高度流行的疾病的病因感兴趣。”《剑桥世界人类疾病史》显示，20世纪三四十年代，人们通过交感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肾脏系统对动脉压影响的实验，成功发现了几种继发性高血压。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原发性高血压患者的病因仍然是个谜。
截至目前，高血压防治指南仍将高血压分为原发性高血压和继发性高血压。然而，没有确切病因的原发性高血压仍占总高血压的90%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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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著名人类学家丹尼尔·利伯曼擅长从进化的角度分析健康和疾病的成因。他在《人体的故事:进化、健康与疾病》一书中认为，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的爆发是人体与环境不匹配导致的不匹配疾病。
“农业革命和工业革命给人类带来了许多好处。地球上绝大多数人不仅有足够的食物，而且享有健康长寿的生活。然而，近万年前开始的农业革命和只有200多年历史的工业革命，一眨眼就改变了人类基因与环境的相互作用，诱发了许多健康问题。
“最突出的就是所谓的错配病:我们旧石器时代的身体不能或不能适应一些现代行为和条件导致的疾病。”丹尼尔·利伯曼说。
从某种意义上说，高血压是一种现代生活方式的疾病，与高血压呈正相关的一些危险因素引起了医学界的关注，如钠的摄入、超重和肥胖、过量饮酒、长期精神紧张、缺乏体力活动等。
高血压等慢性病有不良行为的常见危险因素，包括不健康饮食、缺乏体育活动、吸烟、过量饮酒等。个人不健康生活方式的长期积累会引起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超重和肥胖，进而导致心脑血管疾病、癌症、糖尿病等慢性病的发生。然而，高盐高热量饮食、体力活动不足和烟草使用在中国几乎失控。
吴彤身高176厘米，体重95公斤，体重指数超过30，口味偏咸，这些都是血压升高的重要危险因素。
中国钠盐的摄入量一直很高。是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每天6克的两倍多。根据我国慢性病行为危险因素监测数据，2010年人均日摄盐量为10.6克，80%家庭人均日摄盐量超过世卫组织建议。
吴彤记得上大学后，宿舍里的四个室友很少在晚上12点前睡着。玩游戏、抽烟、喝酒、吃晚饭是大学生的标准。学校门口的烧烤摊和麻辣烫成为晚上最热闹的小吃街。“年轻的身体是浪费的资本。」
过去十年
吴彤决定从改变他的生活方式开始，跑步和减肥。如《中国高血压防治指南2010》强调生活方式干预一定能降低血压和心血管风险，所有患者都应采用。主要措施包括:减少钠摄入、控制体重、戒烟、不酗酒、加强体育锻炼、缓解精神压力、保持心理平衡。
吴彤无法想象去医院诊断后服用降压药的情景。“我不想一辈子吃药，”他说，代表了大多数患有高血压的年轻人。
一项名为“我必须像老人一样生活”的研究调查了40岁以下年轻人对高血压控制的认知。很多年轻患者认为“高血压是老年病”不能理性对待自己对高血压的诊断，甚至对高血压管理的宣传有抵触情绪。更不用说适当控制血压了。
但对于无法通过生活方式干预降低血压的年轻人来说，合理使用降压药、控制血压、减少心血管事件可以更早获益，“药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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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王继光教授高血压特需门诊一直人满为患。一位中年女性高血压患者表达了紧急治疗的感受:“请给我预约，即使是元旦，我也会来。」
“来看我的人都有症状，必须接受治疗，”王继光说。
今天下午，王教授治疗了18名高血压患者，其中一半是男性，一半是女性。最小的36岁，最大的72岁。其中11例为60岁以下的中青年患者。
王继光是上海市高血压研究所所长、临床试验与流行病学研究中心主任。20世纪90年代，在王继光去欧洲深造之前，他在临床实践中很少接触到年轻的高血压患者，但近年来这种情况变得非常普遍。王继光说:“环境变化和生活压力是原因，这是社会快速发展付出的代价。在王继光教授所在的高血压病房，每年大约有1000人住院，年轻人可以占到200多人。
但王教授的中青年患者经常试图与医生“讨价还价”。
-我必须一直吃药吗？
是的。
-我可以减药吗？
-你不能随意改变药物的剂量或类型。
-运动能降血压吗？
——原发性高血压通常是不可逆的，但科学合理的运动很重要。
一名有10年高血压病史的45岁中年男子被王继光“批评”:“你在冠心病中植入支架后吸烟吗？”那人有些尴尬地说:“我一天只抽一包。」
与老年高血压患者迫切需要挽救生命不同，年轻人觉得自己还有时间去理解、安排甚至运用自己的想象力去解决这种看似不那么迫切的疾病。
这位38岁的男性投资者，宽额头，黑框眼镜，第一次来看病。元旦后的一个下午，他突然感到恶心和头晕，所以他可以睡得很好。之后，他测得的血压经常在170到200 mmHg之间徘徊。他问王继光:“我这个年纪患高血压是遗传吗？”我是投资者。你需要基因测试吗？」
“这都是噱头。没有经过验证。它赚投资者的钱。”王继光的回答，所有人，包括实习生，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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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诊，王继光见证了更多老年高血压患者的痛苦和煎熬。
这位60岁的妇女，淡黄色的耳朵，短发，红色的发带，已经患高血压7年了。她对自己的病非常紧张。“我头晕得要死，眼睛睁不开，晚上心脏不舒服，肾脏不好，还有尿蛋白。哦，我现在该吃药了。我说话的时候感觉血压很高……”
王继光的临床和研究是试图找出这些人高血压的原因，并使用药物来控制他们的血压。高血压的确切病因可以在一些人身上找到，但大多数患者很难知道高血压的病因。由于高血压对靶器官的长期损害，很难区分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一位72岁的病人被他的家人扶进了诊所。他恳求医生，“我住院了。这次我一定要救我的命。”。多年的高血压导致患者肾脏萎缩，心力衰竭严重，于是即将安置起搏器。他描述了自己在重症监护室的惊心动魄的经历:“第一天就死了三个人，我的高压飙升到了230。」
和他相似的是，一位有20多年病史的肥胖老年妇女揉着心口诉说病情。冠心病、心力衰竭、心律失常...王继光记录了她的主诉，并告诉她:“心脏问题与长期未控制的高血压有关。」
每一个门诊日，年轻患者走出门诊，老患者推门而入。在推门关门之间，就像是完成了一个年轻高血压患者几十年的历程，看到他的老年伴随着疾病。“如果高血压得不到控制，生命的最后十年将会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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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凯伦
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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