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莉: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著有《在历史浮出水面之前:中国女性写作的发生》、《姐妹镜像:21世纪以来的女性写作与女性文化》、《微火者》、《一切声音孤独:70后一代文学图谱》等。
散文是感伤的写作
——《2019年20篇中国散文》序
张俪
两年前，我在北京师范大学为本科生开设了“当代散文作品研究”课程。每次备课，我都有强烈的好奇心。在当代文学史上，哪些散文受到年轻一代的喜爱，哪些不受欢迎；他们眼中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作品能打动他们，什么不能……这是一个有趣的文学问题。作为一名教师，在课堂上，我会看到一些作品在年轻读者中起起落落，有些作品被遗漏，有些作品会继续被阅读。是什么导致了这种阅读效果，是什么在改变我们的散文阅读生态？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多年的教学实践让我意识到，新一代读者的阅读兴趣正在发生很大的变化，这大多与新媒体的变化有关。
说起来，散文应该是一种能与最新媒体保持良性互动的文体。百年前，新散文遇到了一大批具有现代意义的优秀作家和出版平台，在思想和艺术上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平，鲁迅的散文在当时的新媒体上发表，比如《新青年》，比如《晨报副刊》。通过利用新媒体与读者交流，鲁迅的散文有了不同的风格和取向——他使散文更杂、更丰富、更人性化。作为一个作家，鲁迅最直接的愤怒、痛苦、深情和沉思都包含在他的《早晨的花》、《野草》等诸多杂文中。也让人们意识到散文是最有可能与时代紧密联系的文体，没有哪种文体能像散文一样生动灵活，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有着密切的联系。
今天的散文作品有了前所未有的交流平台。散文在微信、微博、报纸副刊、文学杂志上随处可见，那些回望历史的人，那些在旅途中看到的人，那些每天抒发情感的人，还有那些心灵鸡汤的人……当我们打开微信，每天都要面对那种“鸡汤”。其实《鸡汤》是一种散文。它拥有最广泛的受众。于是，一种公共散文应运而生，一种3000-5000字的抒发情感和观点的文体也就建立起来了。它随时表达对身边时事的看法，随时关注我们日常生活的变化。冬天来了，表达冬天的情怀，春天来了，欢呼春天的到来。它渗透到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我们被困在这样的话语中。
即使我们很不愿意承认，但我们也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公题散文正在打破刻板印象，改变读者的思维方式，也在改变传统散文风格的声音、语气和话语。散文的审美体系和经典标准发生了变化。微信时代偷偷改变了我们的阅读习惯、审美方式和情感交流。公共标题文体带来的阅读量变化，带给我们文学观和情感方式的变化。
就像今天关于如何去爱的文章到处都是。这些话指导着年轻人如何去爱，如何去获得异性的好印象，以及对明星人缘与非人缘、婚姻成败的一些分析。巧妙，巧妙，“以红顶白”，它使人不由自主地遵循它的逻辑。一切都变得如此方便，以至于我们可以通过移动键盘来知道世界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似乎什么都知道。另一方面，我们与他人的交流开始被一个中介入侵。——爱情最真挚的表达不再是身体与身体的接触，而可能是一个耀眼的表情包。一方面，我们害怕的东西越来越多，另一方面，我们对邪恶越来越宽容，我们不知道自己的MoMo。越来越爱自己，爱别人的能力也在逐渐丧失...
我不禁想起我在课堂上教的单词和讨论。有哪些让年轻人久久不能释怀的散文作品，有哪些让年轻人脱口而出的细节和场景？经历一个周末，如果珊珊没看报纸，如果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饭；爬上台阶给儿子买橘子的胖爸爸是多么温暖又怀旧；在荒凉的祭坛上，坐在轮椅上的孤独儿子在苦心思索着生与死，残缺与完美，内心痛苦无助的母亲远远落在后面……这些场景在课堂上不断被年轻人讲述。在这个叙事中，有些时刻是永远固定的，即使它们已经远去。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时刻，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情感是这些作品最大的魅力。它就像一场风暴，笼罩着一代又一代的读者。思念、羞涩、痛苦、辗转反侧、不安……最原始、最笨拙、最丰富、最迷人的情感都在这些文字里。写下这样一个瞬间，用能够匹配这些情绪的密集而丰富的语言表达出来，让我们穿越时间，抵达心灵。
这样，真正能把散文写好的人，应该是有情之人。“情感”是一切写作的引擎。散文对作家来说一定是一次传递情感的旅程。如果这件事和这个人让你“一见钟情”，为什么不写出来；如果你对这件事和这个人完全无动于衷，为什么还要写？只有“恋人”才能与我们的生活和人产生关系，他的写作才能真正构成真正意义上的美学和修辞。一个优秀的散文家，有能力吞下巨大的信息和情绪，经过消化和反刍，分泌出自己的认知。通过阅读他的作品，我们会更加直接、敏锐、感性地了解这个世界。真正优秀的散文让人心中深情温柔，而不是深谙利害，机关算尽；真正优秀的散文所包含的情感不是淡淡的，而是深沉的。它不追求眼球和流量。它安慰读者，但不奉承他们。相反，它激发了读者内心的巨大情感。真正优秀的散文有很强的文体感，讲求疏密、修辞、美。
红豆不是简单的红豆，柳树不是简单的柳树，祭坛也不是简单的祭坛。父亲的背怎么可能只是背，枇杷树怎么可能只是枇杷树？——因为那些著名的散文，我们身边的日常风景早已成为一种情感的寄托，这种情感本身。散文世界里，有一个由树和花组成的情感共同体，树和花是我们民族的有情之物。一个国家内部的深厚感情就是靠这些维系的。优秀的散文终将把风景变成我们民族记忆中闪亮的一部分。它有很强的主动性，改变我们所看到和知道的，改变我们理解世界的方式。
作为主编，我尝试把过去一年出版的《爱情随笔》收录进去。《远离你:2019年二十篇散文》一书中收录的20篇散文，是从今年期刊发表的200多篇散文中选出来的。因为看重那些感伤的、文体的、审美的作品，所以过滤掉了影评、时评、随感、书评等其他类别，这是一种痛苦的舍弃。最终选出的20篇随笔，虽然风格各异，但都是关于日常和肌肤之亲的情感，关于我们的父亲和母亲，关于我们的村庄和小动物，关于我们的朋友和爱人，当然也有关于一种自我战斗，遥远的乡愁和无敌的相思……这些作品有着奇妙的共情能力，让人感到不眠不休。
作为一个读者，我很看重与作品之间神奇的情感互动。作为一名编辑，我希望把那些在2019年看似已经逝去，但实际上可能会定格的瞬间也包括在内，因为我把它们看作是2019年文字世界的情感照明器。
感谢我的研究生孙永迈的帮助。她为编写这本书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感谢出版人彭明邦，没有他的作品，这本选集就不会问世。
2019年12月20日
张莉主编:《远望你:2019年20篇中国散文》
中国青年出版社/萧中书店出品
本书由著名文学评论家、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莉主编。它包括作家、陈富民、、梁、金仁顺、顾湘、、严歌苓、、、沈书之、林、、曹白、陈念溪、丁柳、陆庆义、向迅、连婷等，这20篇散文选自今年期刊发表的200多篇散文。编辑试图收集过去一年的“感伤文章”。这些多愁善感、有文体意识、有审美的作品，都是关于母亲、村庄、小动物、朋友、自我奋斗、遥远的乡愁、无敌的相思……它们有着奇妙的共情能力，让人感到不眠不休。
目录
001
序言:散文是感伤的写作/张莉
001
猿和鹤/李秀文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猿猴在见证他是如何扮演小丑的。也许他体内生活着一只鹤。很多次，他想象着鹤从他的身体里挣脱出来，飞向天空。
原载《芙蓉》，2019年第3期
017
遥望你/陈富民
如果人生从头再来，后来总结认识的各种遗憾或“错误”真的有机会被改正和避免吗？被视为“宝贵经验”或“深刻教训”的东西真的能派上用场吗？
原刊于2019年10月第4期
031
梦想/周晓峰
梦想是只允许一个人通过的天堂或地狱，不能邀请任何盟友。即使是亲密的恋人也必须接受陌生同床异梦的命运；在他们之间，你可以分享财富、高潮和泪水，但你不能分享梦想。
原载于《雨花》2019年第4期
051
母亲与我的十二年/梁
在一个小镇上，很少有女人能活在人们的心里。母亲就像风中凋谢的玫瑰。鲜艳的颜色不再存在。她所忍受的气质和苦难，让人深思和同情已久。
原载于《中山》2019年第4期
073
韩国和我/金仁顺
在我的童年和青春期，我没有费心去分析“韩国”这个词的具体含义。我只知道，对这两个字的占有和概括，让我和身边的孩子不一样。
原刊于《广西文学》2019年第1期
089
住在百万村/彭城
像它独特的外观一样，这个被命名为百万村住宅区的社区有着非凡的生活体验。建于50年代中期，是当时一、二、三机械系的宿舍，可以说是全国首批公务员宿舍。
原刊于《人民文学》2019年第7期
115
庄庄传/严歌苓
壮壮走了，心里留下一个洞，一个壮壮形状的洞。今年初春，我向朋友要了一只两个月大的松鼠，是一只母狗。我给它起了个男孩的名字:壮壮。
选自《隋子动物园》，人民文学出版社2019年8月版
147
紫禁城600年/朱勇
在紫禁城里，有一位皇帝，一生失去了三位心爱的皇后，这辈子再也没有授予皇后的称号。这个皇帝就是康熙皇帝。
选自《紫禁城六百年》，人民文学出版社
173
四泉/卢庆义
曾经有人问我，你父母最有影响力的品质是什么？我想了想，回答说，是温柔。温柔能带来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选自南海出版公司《四泉》|新经典，2019年1月版
原载于《中国文学作品选》2019年第4期
195
儿童游戏/沈淑芝
曾经一起玩到黄昏的孩子，很少上了大学就走了，而大部分初中毕业后就跟在父母和老乡后面进城打工了。
选自《葛》，人民文学出版社2019年2月版
213
南方快递/林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童年应该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在十几年后再次相遇，我甚至没有想到我们再次相遇的地方是广州。
选自《长江系列》2019年第10期
227
邓源/宓妃
元灯:起源；希望之灯；最初的灯。我直到五十岁才明白这个名词。把它当成一个人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好的名字。我就像饶贝河里的一条鱼一样生活在这盏灯下。
原刊于《长江文艺》2019年第7期
一周七天
失踪人口/草白色
如果你告诉我，很多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我相信这是真的；如果你要我说出那些人的名字，我无可奉告。
选自《少女与永生》，长江文艺出版社2019年6月版
257
在渑池，我第一次看到了黄色的陈楚河年溪
我们跑了30英里，爬上了一座叫做老虎岭的山脊。黄河在我们面前很陡。它巨大而灰色，看起来像一条巨大的腰带。它不知道去哪里。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黄河。青春和兴奋，让我们冲下去吧。
原刊于《天涯》2019年第1期
269
东北偏北/刘汀
本文将从一只脚在东北，另一只脚在中国其他地方的个人经历出发，试图通过结合近年来对东北文化和日常生活的观察，勾勒出一个个性化的东北形象。
原刊于《天涯》2019年第1期
297
鼠患年/祥勋
不是因为我们睡在玉米下面，我们自然会想到玉米，而是因为黑暗中啃玉米的老鼠，我们会想到玉米。
原刊于《大家》，2019年第6期
323
邻居/顾翔
鲁迅写道“门外有一块四尺见方的土，种了一朵桃花”，就像那所房子一样。其实是同一栋房子，因为他住在9号，我们家是19号，他家后门对着我家前门。
选自顾湘《赵桥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民国，2019年7月版
339
个人历史/莲婷
我没有确切的生日，由于很多原因，它变得模糊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到的。不知为什么，我在一个古老而偏僻的码头开始了我的生活。
原刊于《广西文学》2019年第7期
359
玫瑰刺/缠绕
我感觉我的手已经不能再为花神服务了，但一看到就被自己说服了。他们穿着金色的长袍，不仅藏着我生活的盐、糖和水，还藏着我生活的方式。
原刊于2019年10月第3期
385
布古、布古/安宁
我发誓要找到那只布谷鸟，问问它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你每年春天都飞到我们的村庄，站在一个我永远找不到的地方，悲伤地歌唱，好像它在这里失去了灵魂？
原刊于《人民文学》2019年第6期
2020-1“收获”
目录
冯骥才新作
世界上第三个陌生人
非虚构:研究是一个世界
中篇小说
丹河峡谷/陈赫河
不间断的人/双重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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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湖/半屿
老雷/楚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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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作品中的张爱玲/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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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棣:一切都很难准确/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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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悲伤的流浪人河/黄永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