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
当我到达医院时,他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了。
把人拒之门外的冰冷隔离窗,单调而不灵敏的呼吸机,发着浓重白光的诊断仪器,各种不知名的电子医疗设备闪烁着,还有裹得严严实实的护士在里面穿梭...
这些场景我在电视剧里见过很多次。这一次,我看见他躺在那里。
那一刻,我的整个大脑都白了。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是觉得冷,无法动弹。
“没有人知道老人是怎么突然晕倒的...医生说是脑出血……”他旁边的妻子语无伦次,“我该怎么办……”
我抬起头,握了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医生在里面。”
“已经两天了……”她不听我的。她只用手捂住嘴,想哭却不敢出声。
事故发生时,我正在出差。她自己带了个孩子,显然很害怕。
我动了动嘴唇想安抚她,但我一张嘴,发现喉咙里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右手拇指和食指在大腿处用力弯曲扭曲,意识慢慢聚集起来,直到疼痛麻木。
我是个男人。
是这个家庭的支柱。
这个时候,我不能失败。
“不要想太多,尽力就好。”我举起右手拥抱了她。“不管是谁,都会有这样的一天,但这只是迟早的事。”
话虽如此,当医生过来时,我甚至站了起来,摇摇晃晃。
他来建议我们应该转到普通病房。但不是因为病人好转了,而是因为……没必要。
“你父亲有大面积脑出血。虽然他已经做了清洁手术,但情况并不乐观...如果再这样下去,只会让老人受苦……”
他说得很婉转。但意义我很清楚。
我捏了捏拳头,点了点头。虽然我同意转到病房,但我还是要求他提供一切可用的医疗手段,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目前,人员已经消耗殆尽,只能等待命运...
2
这是我的...父亲,我最亲近的亲戚。
一张被呼吸机关在笼子里的蜡黄的脸,一个满是管子的瘦弱的身体,一只被可怕的留置针扎着的干瘪的手,还有一个刚做完手术的呆滞的脑袋...
不知道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疾病折磨,还是很久没有认真看他的脸,现在坐在病床边,却认不出他了。
但是有一次,我太喜欢被他抱在怀里,用胡茬抚摸他的脸。
那时,我母亲还没有去世...
像大多数老农民一样,他经常带着他的大铁制工具,跑到自己的庄稼地里捶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农村人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农闲时,他们在小卖部门口支起两张小桌子打麻将、打扑克。不打什么大财,到头来也只是一些毛飘儿的钢铲。
但此时,母亲是不允许的。她总是说不吃不喝会很穷。小猫的小票子也是血汗钱,不应该轻易浪费。我们家不像其他家庭,因为长辈去得早,没有人帮助,所以我们要自救。
话虽如此,我父亲不会坐在那张桌子旁。所以即使不是农忙季节,他也会背着手从一头走到另一头,来来回回,自得其乐。
另一方面,妈妈在家吃东西和做家务。闲暇时,她会坐在旧缝纫机前,做一些修补工作来补充家用。
这在村里算不上什么大活,但就是这个家里的奶孩子想做一个新的中式胸衣,那个家里的孩子想要一双新的布鞋,或者衣服破了的老太太需要做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布丁。
都是费时费眼,赚不了多少钱。试着打发时间。无数天,她佝偻着身子坐在那里,像一台永不停止的机器...
但这是东部省和西部省。虽然我家没有多少钱,但生活还是挺好的。每年交学费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一般都会耽误,而我妈早就准备好了钱,让我安心上学。
我知道这对父母来说不容易,但我愿意竞争。每天上课好好学习后,总能在期中期末拿到奖状,让村里的人羡慕不已。
都说这个老王家做了个好老婆,管男人老老实实干活,教孩子好好学习。真的很有能力,很努力,能活下去。这个时候,爸爸总是咧嘴笑,哈哈大笑。以前别人嘲笑他“怕老婆”“怕老婆”的时候,他就被遗忘了。
当那个农场忙的时候,他会更有活力。切割小麦,收获玉米,种植花生,播种芝麻...汗流浃背,精力充沛。
老农民看着天空吃饭。农忙季节的天气就像一个脾气暴躁的孩子,哭着笑着闹着。看天气和清理庄稼是非常重要的,这使得本已繁忙的农时更加紧迫。
因此,在农忙季节,所有的庄稼人都会被派遣去收割和播种。
这时,母亲会放下针线,戴着草帽跟着父亲,挥舞着镰刀播种,如火如荼,但她一点也没有输给父亲。
直到晚饭前,她会拿起镰刀跑回厨房擀一大碗手工面。水冷却后,她拿着蒜汁和香油混合,给了还在地里的父亲。我跟着她,提着装满温水的水壶,跟着她到了地上。
六月太热了,人们都被太阳惊呆了。廉价的塑料凉鞋只有踩在被烈日烤焦的凹凸不平的庄稼路上才会觉得热。抬头一看,有一股热浪。
但父母似乎浑然不觉。他们甚至赤脚踩在热土上,脸上带着喜悦。
“好吃,肌肉,随劲儿。没有比家里种的菜更好的了!”当他在手工面上结结巴巴时,他的父亲总是不由自主地说话,脸上充满了满足感。
“面条好吃!”我总是在这个时候在书里数各种好吃的,威胁说长大了给他们买最好吃的。
“好吧,那你爸爸和我就等着等我们老了再享受你的幸福吧!”妈妈笑着鼓励我,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硬币,让我去买冰淇淋。
我自然很乐意吃冰淇淋。捡起硬币后,他笑着跑向村里的食堂。走到大马路上,回头一看,还能看到他们两个坐在烈日下,手里拿着手工面,吃得正香...
火伞高高,烈日炎炎,微风吹过,麦香四溢。勤劳的人们在这片土地上播种希望,它反哺丰收,支撑着我们的子孙后代。
当时我还不明白。其实对于当时的父母来说,我踏地的日子是最踏实的。而他手里那碗简单清淡的手工面,已经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了...
三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怀旧。
只是这么美好的一天,然后只能在梦里依附于它。
一开始我妈就是吃不下,经常说肚子不舒服。她以为是消化不良,就买了一些山楂片吃。她吃了这种药后可以吃几口食物,但吃了之后感觉很不舒服。
农村人害怕花钱。如果他们不舒服,大多数人将不得不承担。真的扛不住,就是在小诊所开点药,感觉好一点就不管了。
“人吃全谷物,谁不是小病或大祸?只是过得去。”当有人建议她去医院时,她总是这样说。
受苦吧,彼此挨着。当我妈妈去医院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耗尽了力量。
胃癌。
当我接到医生的通知时,妈妈还在想一些在家喂的老母鸡。她说排队等这么长时间去看一个生病的人既费钱又费时间。她负担不起。
我和父亲没有告诉她疾病的真相。我们怕她受不了,就告诉她得了胃炎。只是她总是很聪明。虽然她似乎回答,但她总是私下看她吃的药。
而等到最后,想躲也躲不了。她疼痛难忍,整夜无法入睡。她也很饿。她看东西的时候受不了吃东西。刚开始她还能忍,但最后吃不下东西,精神崩溃了。
“嘎嘎,我受伤了。这里好像有火在烧我。”那天中午,她在床上拍着胸脯大喊:“吃不下喝不下,不如去死吧……”
我吓坏了,哭着求父亲带她去医院。但父亲只是摇摇头,把手里的面条给了她。气得手里的脸都打翻了,哭得她吃不下饭,我让他赶紧送她去医院。他不理我,只是把碗洒了一地...后来我再捣乱,他拿起我的皮带抽,弄得我腿发青,甚至走路都不稳。
就在那天晚上,我妈妈离开了。临死前,她说想吃冰棍,又说里面有火在烧她,只好把火灭了。冬天村里没有卖冰棍的,我就从院子的屋檐上扯了几根冰柱给她。
她接过来,没有犹豫。她嚼了嚼,说这是世界上最好的食物。我问她吃不吃,她点点头,于是我又开始说话。我跑到外面,发现我家没有大冰柱,就跑到隔壁阿姨家。
天气很冷,雪很厚。我试图穿着那双红色的大雪地靴跑得更快,但当我抬起脚时,我被困在了雪中...吱吱嘎嘎的摩擦声听起来像是猫在抓人的心,让人浑身难受。
我没有在意,只是拼命挣扎,在同一个阿姨家的外檐上跳上跳下。直到我拉起冰柱,脚下厚厚的积雪才被我踩烂...只是我到的时候,她没有吃我给她拉的又大又长的冰柱。
她死了。等我拿着冰柱回来的时候,她已经闭上了眼睛。我试着给她打电话,把手中的冰柱递给她,但还没等“妈妈”二字出声,爸爸就从里面冲了出来。
“不是让你看你妈妈!我出去拿些药。你到底在哪里?”他咆哮着,抬起脚,把我踢进了雪里。我抱着冰柱摔倒了,手瞬间被冰柱顶戳出血来。
他似乎疯了。骂我,踢我。我想,如果隔壁的阿姨没听到声音,我可能会被他打死...
其实,死了也没关系。躺在漫天的雪地里,我委屈又难过。等我死了,我可以去找我妈妈。当我死的时候,我再也不用和这个残忍的男人在一起了...
四
他半夜醒来。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咕哝了几句,又晕了过去。
我打电话给医生,他只是摇摇头,说这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我皱着眉头,继续看着。我只是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他。我隐约听出两个音节——秀琴在他刚才咕哝的话里。
秀琴是我妈妈的名字。
他在想她吗?这个想法闪过我的脑海,很快就消失了。也许吧,但我不知道这种想念从何而来。
每个人都说父亲是家庭的支柱,支撑着整个家庭。母亲是家里的粘合剂,粘着家人。没有父亲的房子会倒塌,但没有母亲的房子会倒塌。是的,母亲和父亲在整个家庭中是不可或缺的。
能陷入生活,其实没有妈妈的孩子远比没有爸爸的孩子可怜。家庭倒了,母亲会撑起。也许生活没有以前好了,但对孩子们来说是这样。但是如果这个家被拆散了,就再也没有人能把它组合在一起了。
至少我的经验告诉我,没有母亲...我没有父亲。
打牌,喝酒,浪费庄稼,睡到凌晨。母亲去世后,父亲就成了这样的人。变化很快,好像这是他的天性。
这让我想起了荀子,人生的开始和固有的恶习的言论。人天生是邪恶的,他必须在以后接受教育才能成为一个成年人。这种说法也适用于父母的婚姻。
母亲在世时是个能干的人。每当父亲犯了错,她总是及时劝她,或者她是好意,或者哭着纠缠。也许在别人眼里,她更像是一个不讲理的悍妇,但后来我才意识到,她只知道她父亲的气质,一切都是为我们家谋划的。
我不想这么说我父亲。除了我妈,他是我当时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要不是他的所作所为让我如此心寒,我怎么会忍心说出这样的话?
我承认,他打我的时候疼我,他拿我出气的时候我怨恨,他以后不管日子过得怎么样我都生气。
但我不是三四岁的孩子。我知道什么是疾病,什么是死亡。自然,我不会真的因为父亲打我而讨厌,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母亲的死推在他身上。
我没那么傻,也没那么矫情。他是我的父亲。母亲走了,他是我的全部。充其量,我只能和他一起玩。我怎么会真的恨他?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没有再带母亲去医院是因为不治之症,他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天打了我是因为太难过无法发泄,他停止努力是因为觉得母亲已经走了,没有陪伴的生活。
我想他迟早会从母亲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到时候他会跟我道歉,说他只是太难过了。他不应该打我,骂我,或者误判我...如果他哄我,抱我,告诉我我还有父亲,我会原谅他。
于是,我一个人穿衣做饭做家务,早起早睡,好好上学,跟着几个叔叔亲戚请他们劝他,骂他上班。我想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起来,但我愿意等待。
五
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等着他,但我等着另一个女人回家。
这是一个沉闷而潮湿的中午,乌云笼罩着天空空,呼吸间充满了烦躁和闷热。我背着书包饿着肚子冲回家,不知道是先做作业还是先做饭。今天有很多作业,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我恐怕无法完成。但是如果我先做作业,我真的很饿...我正嘟囔着呢,这时,我头上的豆雨滴砸了下来。
我急忙赶回家,雨太大了,我被门淋湿了。看到家里的门没锁,我以为最近去县城上班的父亲回来了,于是兴奋地推开门,但屋里的画面让我站在那里像晴天霹雳...
散落的衣服,纠缠在一起的赤裸尸体,来不及恢复的呻吟声,还有空气中空令人作呕的气息……巨大的惊愕和羞愧从心头升起,让我不知所措,呆若木鸡。
“他妈的,快别出来!”他似乎也被我吓到了。他穿上衣服,对我大喊大叫。
我被他的怒骂惊醒,激动的时候转身就逃。可跑到门口的时候,正下着漫天的雨,无处可去。
最后,我抱着书包,在大门的屋檐下等着。雨越来越小了,但还是被风吹到了我的脸上。又湿又凉,就像妈妈去世那晚我手里握着的冰柱。
这次,他没有让我等太久,也没有再打骂我。他甚至叫我进去,给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手工面。
我低下头,拿起筷子。面条的热气升上我的脸,最后凝结成水滴。
“家里没有女人,以后你就和我们一起住。”
“你放心,爸爸以后会做好的,我们的生活会比以前更好。”
他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他的话充满了渴望。我抬头看见他的笑脸。
“怎么了?”见我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愧疚。
“这面条是谁擀的?”我把手工面戳在手里,答非所问。
“是你,刘一。”他回答,“微笑?好吃吗?住在刘伟,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手工面。”
“不好。”我失声说:“没有妈妈做的筋。”
我知道这会让他生气,但我无法抗拒。再说,我也不想忍。
“你妈妈能做好什么?”他冷哼一声对我说:“她死了,你能把她从土里挖出来给你做吗?”
这话如雷在我耳边响起,我抬头冷冷地说:“王敏,你这样说我妈,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吗?!我不再是人了,养了你!”他跳起来抽他的腰带。“别忘了,你现在是靠你爸爸和我吃饭喝酒的。你有什么资格教我!”
皮带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又硬又快。我没有躲闪,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让你固执!让你无知!”看到我硬着脖子,他似乎更生气了,鞭子更紧地跟着他。
这一刻,我真的希望被他杀死。然后,也许我真的可以去看看我妈妈。
就像我母亲去世的那晚,如果不是邻居阻止我,我可能已经被他杀死了。但不像那天晚上,这次我没有委屈,没有难过...但讨厌他。
这种深入骨髓的仇恨,除非死亡,否则无法消除...
六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和他产生了争执。
不再努力学习,不再做家务,不再像以前一样穿衣吃饭好。逃学,故意把家里的盘子打碎,即使感冒发烧也把包好的药撒在他面前。
当时的他头脑简单,以为惩罚自己就能让自己生气,心痛,后悔。但事实证明,除了挨打,我没有看到他有任何变化。
那个女人,他确实娶回来了。但是他活得没有他承诺的好,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工作了三天,钓鱼了两天,晒网了,挣的钱很少会交给家里,但我会把时间花在外面,时不时从家里拿钱。如果没有,我气坏了,把碗打碎了,把盘子砸得天翻地覆…
我相信没有女人能在这样的日子和他生活在一起。于是,来我家的第四个月,那个叫“刘一”的女人拍拍屁股就走了。当她离开时,她从家里只带走了几百美元。等他从城里回来的时候,我已经靠着一些馒头过了三四天了。
看到我蜷缩在床角,他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只扔给我几十块钱买吃的。
看着那张皱巴巴的票,我扯着嘴角,爬过去,握着他们颤抖的手。
“到了还得靠老子!”看到我要去拿钱,他生气地骂了一句,转身出门了。
当时我饿得胸口贴在背上。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乱糟糟的,连几天没上学。我也没太在意,就跑到村里的食堂买了几包方便面。我没等出店就开始吃。
当时方便面才20美分一袋,但对我来说,它现在是世界上最好的食物。吃这个方便面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妈妈做的手工面。但是就像他说的,我妈妈死了,我再也吃不到她做的手工面了...
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一切。
我不能指望那个叫爸爸的人。以后只能自己走了。
想到这,我的方便面啃得更快了。我没想到我今天会在这里,但我可以在这个人来来去去的地方狼吞虎咽,而不管他的形象如何。
很久以前,当我妈妈在这里的时候,她不让我这样做。她说看起来没有家教。母亲去世后,我骨子里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这样做。当我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时,我没有向任何人抱怨。即使有人问我,我也笑着说我绊倒了...我知道他们不相信我,但我就是不敢说我现在经常被他打,即使这根本不是我的错。
因为我害怕...他们嘲笑我。但现在想起来,一切都只是我的掩饰。在一个小村庄里,每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他们来说,用这样的嘴硬来维持表面的自尊,可能更可笑。
我终于明白,我所保持的可怜的自尊,在活着面前,真的是微不足道...
七
奇怪的是,想了这一切之后,我的生活似乎好了很多。
在学校,除了好好学习,我开始收集各种书籍和废纸卖钱。在村里,除了帮助叔叔阿姨,我开始请他们给我做饭。在家里,除了收拾家务,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迎合他。
我知道同学都笑我穷,我连买一本正经作文书的钱都没有。我也知道村里所有的孩子都嘲笑我的可怜,为了一顿普通的饭做这么多的工作。我更知道他最终在他眼里赢了,无论我有多固执,我都害怕他的鞭子。
那两年是我一生中打出最多笑脸的时候,也是我在黑暗中哭得最伤心的时候。白天笑得多灿烂,晚上心里多难过。
在别人面前我很好。我仍然可以接受他们是什么。但每次在他面前扬起笑脸,我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可能是看我老实,他没有以前那么老打我了。我也开始断断续续地工作,虽然学费会延迟几天,但还是会交给我。
但他每次给我钱,都会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嘲笑我。他几乎脱口而出“孬种”、“我还得靠老子”、“没出息”之类的话,他洋洋得意。
我讨厌他和他对我的残忍。我更讨厌自己。恨我自己是没用的。我只能在他手里谋生。但是年轻的恨有什么用呢?我只能疯狂地阅读来麻痹我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我记得很清楚,我考上高中的时候是我们村最好的人。但是站在同龄人中,我是最瘦的一个。他将近一米七,体重不到九十磅。
据身边的人说,我瘦得一阵风就能把我吹走。他们不知道,我每次吃饭都吃半饱。很多个晚上,饿得不得不用皮带勒死肚子,哄着自己睡觉吃饱。然后我在梦里大口喝下了妈妈亲手做的面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嘴里甚至还有口水...
我这样做只是因为我想……少向他伸出手。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没能坚持学习。大二的时候,他打电话告诉我没钱交学费,我就愣了一下说知道了。然后,我回到宿舍,悄悄收拾东西...
这个结局我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心里也没觉得有多难受。有一次,他打我,骂我,讽刺我,我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暗示他不是我爸爸,只是一个供我吃喝上学的陌生人。
多亏了这个建议,我在退学的时候对他多了一点感激。感激他,至少让我读完初中,毕竟一个陌生人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是的,我不应该对一个陌生人期望太高。
八
现在这个陌生人死了。
就像我妈妈一样,她死了。
一大早,我出去抽了根烟,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放弃了。
我看着他盖着白布,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麻木地按照医生的指示,签署手续,开证明。然后,各种丧事接踵而至,让我根本没有时间空...
“难过就哭,这里没有外人。”半夜,他旁边的妻子安慰道。
“难过什么?每个人都有这一天。”我张开嘴,平静地回到她身边。
她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话又从夜里传来。“你后悔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补充道:“我看得出他后来很怕你...反正他已经走了,原谅他也是原谅自己。”
“嗯。”我应该敷衍一下,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他害怕我吗?似乎是。我似乎很享受他对我的恐惧。
从学校出来后,我很少联系他。也许上帝看到我已经忍受了足够的训练,所以他终于给了我一条出路。
那是我出来后的第三年。我在一个建筑工地上遇到了一个装修老板。当他看到我强硬又聪明时,他让我在他的公司做生意。做生意,自然是不怕苦,但是脸皮厚,而这些,我年轻的时候,心里就已经熟练了。第一天跑业务,虽然是新人,但第一次签了两个订单...这自然让我的老板以新的眼光和耳朵看着我,我得到了丰厚的佣金,这让我更有动力。
慢慢地,我对这个圈子越来越熟悉,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工作也越来越如鱼得水...但是在五六年的时间里,我在这个城市站稳了脚跟。
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儿子已经快三岁了。
差不多十年了,我们都没见过面。前两年他主动联系我好几次,都是来要钱的。后来看到我给的少了,就没再找我。没错。那时候我刚出校门,不是端盘子就是扫地。我从哪里弄了一大笔钱花在他身上?
后来我开始事业,就动了账户,给他寄了一笔钱。在我看来,这笔钱完全允许我和他一笔勾销。
那是我离开学校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找他。看到他拿到钱的那一刻,我转身离开了他所在的地方,再也不想回头。后来听人说他又找了一个女人,但是没多久他就分开了,他好像过得不太好...不知道是真是假,也没兴趣知道,就笑着过去了。
但我觉得不管他有多坏,他都应该挺过去,否则,他肯定会来找我。毕竟他太自私了,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九
因此,看到他来找我,我并不感到意外。
他很瘦,他的头发是白色的,而且他更老了。佝偻病的我拉了个蛇皮袋,拿出一些小玩意给儿子。小家伙从来没见过那些东西。虽然他害怕生活,但他很快就了解了他...
“你为什么找我?”我示意妻子把孩子抱进卧室,我冷冷地说话。
“你是我儿子,我来找你不是很自然吗?”他挺直了身子,试图向我展示他的力量。
“你也活该?”我笑了笑,平静地问他。
“我...我是你老子!你是我生的养的,为什么我不配!”
“我已经还清了你养我的钱。至于生活,如果有选择,我不想来到这个世界。”我懒得看他。“我告诉你,如果你没钱,我可以给你俩,但如果你想耍威风,就尽快滚出去!”
“你...你……”他很生气,捂着胸口,似乎下一秒就倒下了。
“为什么?还想纠正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儿子这么大了,你想让我分手?这是诅咒吗?我不想诅咒我的下一代?”看到他没有负罪感,我根本不想和他说话,更别说担心他了。
看到我提到这个孩子,他似乎很感动。他终于有了一个柔和的声音。“家里的房子没了,我没地方住了……”
“啊!我知道,但是如果你手里有两块钱,你就不会来找我!我好的时候,没想到你有儿子。现在我无处可去。我想起我,你真不要脸!”我非常生气,脱口说出了一些难听的话。
这话一出,他的脸就变白了。如果不是我老婆出来打圆场,他也没必要被我直接气死,跟小时候他打我一样被拦着。
当他看到我老婆出来的时候,他似乎觉得更加羞愧,拉着蛇皮袋走了出去。看到他摇摇晃晃的样子,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想,给他找个住的地方。然后,他可以尝到小时候的侮辱...
于是,我在老小区给他找了一间客厅和一间客厅,按月付了房租。就这样,他不得不要求我每个月给他房钱。然后,我给了他很少的生活费,让他像年轻时一样省吃俭用。即使他病了,我也只扔给他几盒药丸,几乎不带他去医院看…
说实话,一开始真的很想报复他,让他尝尝生活的苦。但活得越久,心就越累,报复一点快感都没有。尤其是他生病的时候,我很难硬起心肠。
这不是因为我同情他,而是因为我想起了我生病的母亲和我现在和我在一起的妻子和儿子...
有了报复,我让妻子害怕,也很难给孩子树立榜样。他还这么年轻,我不想让他认为他的父亲是一个无情的人...还有我妈妈,她从来不希望我成为像他一样的MoMo。
因此,我做出了让步。但不是原谅,而是不想和他纠缠。所以我把租的房子退了,找了个养老院让他按时交钱,这是值得我用心的。
然而,和过去10年一样,我再也没有去养老院看过他。在家里,他似乎从未来过...
所以,当我收到他病危的消息时,我还是出城浑然不觉。
10
在他葬礼的那天,正是收获的时候。
我没请多少锣鼓,也没把他和我妈埋在一起。
在我眼里,他既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
如果我儿子不老,不会折腾,我想他不会想到他。而他的一生,除了我妈之外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而他也没有把我妈当成宝一样照顾过这些女人。
我妈是个单纯无辜的人,关注是非曲直。如果她和他上床,恐怕会玷污她。
不知道别人在受苦,就不要说别人有罪。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同理心。那天我对老婆问题的回答是,不后悔,不原谅。
我能对他做的,只是在他的坟前放一碗手工面,以示纪念。他曾经说过,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所以就让这个过去被冻在这个面条上吧!
其他一切都交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