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丹增博士
丹增医生是那种你见过他就永远不会忘记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五官端正,气势磅礴,还因为他的眼神深邃锐利,具有穿透力,仿佛不仅能洞察你的身体症状,还能看透你内心的病因。
2005年10月,我从北京去了拉萨,在《西藏人文地理》杂志做编辑兼记者。刚到高原的时候,身体经历了各种不适:内分泌严重失调,睡眠不好,贫血。我感冒过一次,两个月都没好。去医院,医生说这是一种慢性高原反应,我的身体需要一个漫长的适应过程。每天都要吃成堆的药,但是做不到,只好去输液...三个月过去了,什么都没有改善。看到它越来越弱,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去找丹增医生!”我的主编老师贾措建议。
“丹增医生?他在哪个医院?什么是主治?”我想知道怎么找到他。
贾措老师微微犹豫了一下,笑道:“丹增医生,我们都在找他治疑难杂症。他不在医院。我带你去他家。”
那天中午,我向执行董事请假,说要去看丹增医生。听到这里,他立即喊道:“丹增博士!那可是名医!”我的心里立刻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丹增博士的家当时在拉萨一个新建的社区里。他的妻子打开了门。她温柔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这让我们在院子里阳光明媚的客厅里坐下。丹增医生出来了。他六十出头。他的轮廓非常几何,皮肤黝黑,头发花白,上唇有浓密的胡须,眉毛浓密,眼睛明亮。从他对贾措先生的亲切和熟悉程度来看,他们是老朋友了。他们聊天的时候,我注意到墙上有三块精美的匾额,是联合国和平基金会21世纪自然医学大会授予丹增博士的。时间是2001年4月。啧啧啧,我心里感到崇敬。
夫人给我们倒了酥油茶,喝了几口后,丹增医生开始量我的脉搏。我眉头微微蹙着,很淡定,大气都不敢出。看着他手上半指的手套,我觉得很亲切。因为工作中要写作和拍摄,我也喜欢戴半指手套,当时我和丹增医生戴的是同一个段落。后来,我见过他很多次。无论什么季节,他总是戴着半指手套,却发现还有另一个原因。这是另一个故事。
丹增医生问了我一些症状,然后给我开了药。两包小白丸,告诉我怎么吃,吃完就去找他。后来我去看了他三次,每次都调整处方。三个月后,我康复了。
时间过得很快,突然夏天来了。北京的一个朋友突然打电话给我询问藏医,说他的一个朋友得了一种怪病,是睡在新建的水泥地上引起的慢性病。它会在夏天发作,当它发生时,他会痛苦地打滚,痛苦不堪。我去过任何医院,但都治不好。杜冷丁不能止痛。因为这个案子,我又去找了丹增医生。听完我的复述,丹增博士关切地说:“这是一次寒邪入侵。他自己不来,也不能很准确地诊断他。他只能先吃点药。试试。”
两个月后,朋友又打来电话:“这两个月没有出现怪病,说明有效。请帮忙再开两个月的药!”
图为丹增医生和他的弟子为病人配药
在路上,我面试后去了那里。丹增医生看到我拿着相机,问:“你拍了一张好照片吗?”我说没关系。他笑了:“下次,请给我拍几张肖像!有时我需要使用更正式的人像照片,但我不需要。”我当时说可以拍,他说不行,等他穿上正装再拍一天。我很高兴。
我约好了时间,特意去了那里。那一天,丹增博士一丝不苟地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和胡须,特别是发现两套藏式和中式正装交替拍摄,要求在不同的站姿和坐姿,不同的室内外场景下拍摄,非常有趣。当他拍摄中国正装时,他自豪地告诉我,这套衣服是他去北京参加一个重要会议时,国家为他们做的。那天,我觉得丹增医生像个孩子。
从长远来看,我慢慢了解了丹增医生,从崇敬之情中爱上了这位医术高明的英俊大叔。无事可做,我在网上查了丹增博士的资料,却不知道。我检查的时候惊呆了!原来他很厉害:他家住昌都贡觉县,他当了九代医生。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是西藏非常有名的藏医。丹增博士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进山采药。少年被派传人邓炯认定为米林扎林寺活佛转世,5岁开始修行。9岁时,丹增随父亲去致公寺学医。没过多久,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父亲在抢救病人的过程中尝了药,不幸中毒。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他的父亲彻夜未眠,教丹增家庭和他自己总结的诊断和处方要点。父亲离开后,11岁的丹增被带到拉萨色拉寺学习格鲁派的儒家经典,在那里他还学习了中医针灸。29岁时,丹增成为市医院门诊部的一名医生。两年后,他选择在拉萨吉日小学当一名教育工作者。然而,在学校工作期间,人们不断来看他。根据学校的统计,在过去的十年里,大约有6.8万人来丹增就医。后来,在大家意料之中的情况下,丹增回到了医疗战线,最终成为拉萨市城关区卫生局局长、主任医师,直至退休。40多年来,他治疗了50多万人。
根据数据,丹增博士经常先用自己做实验。为了检验一种治疗方法或一种药性,他有时甚至会故意感染某种疾病。这些年来,我身上伤痕累累,手上也留下了很大的疤痕。我只是在心里记住了这个问题。难怪他夏天戴半指手套,原来是为了遮挡或者保护手上的伤疤!为什么贾措先生说疑难杂症都归他?因为他是一个非常全面的医生和药师,精通藏医和中医,懂脉诊、尿诊、舌诊、针灸、药学和生理解剖。他主要学习内科、外科、妇科、儿科和外治法。他擅长诊治的疾病主要有高血压、冠心病、心脑供血不足、中风、严重贫血、心悸等。
图为丹增医生正在接受诊断
约旦再次增加医生开药。那是一个星期五。他说如果你明天或者后天来,你就来我的诊所,我每周六周日都有免费门诊。突然想到可以去丹增医生家会诊,每次还是可以喝他老婆做的酥油茶或者甜茶。这是托家措先生和他之间友谊的祝福!退休后他还在给人治病。他有一个外部诊所,是一个免费诊所!
第二天早上9点,我来到他在市妇幼保健院附近的诊所。长长的队伍排在离小屋几十米远的地方。从病人的衣着来看,有拉萨本地人,也有许多外国人,还有许多远道而来的牧民。我想给丹增医生拍些工作照,所以我直接去了诊所。这个诊所是一个非常小而简单的套房,丹增医生在外面,他的两个学徒在配药。多年来,他坚持义诊,只收一点药费。
当我把镜头对准丹增博士时,我突然发现他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阴沉过。他面前是一位父亲,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丹增医生正在给孩子把脉。他严厉而愤怒地对孩子的父亲说。我听不懂藏语,但我被他的表情吓坏了。父子俩走后,我仔细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丹增医生带着焦虑和愤怒对我说:“这么小的孩子,有点不舒服,吃了输液,输了那么多次。抗生素破坏了孩子的免疫系统。如果严重的话,肝脏和肾脏都会受损。这些父母……”
呆了一会儿,我看着他给病人诊断。大家对丹增医生都很尊敬,但他说得很少,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脉诊、问诊、开药方上,以至于我悄悄离开,他也不知道。和排队的病人聊天,他们说如果你想看丹增医生的门诊,你必须早点来排队。很多人早上四五点来,一天能看到一百多人。
因为我的工作,我有一段时间没去过丹增医生的家了。有一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丹丹,回家吧,我想见你。”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种快感,我很好奇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回到家的时候,他已经在阳光明媚的客厅里等我了,指着茶几上厚厚的一摞笔记本和信纸,有点兴奋。“你不知道西藏人民出版社的人吗?你能帮我找到他们看看吗?我整理了几十年来临床总结的材料和经验,以及几十个非常成熟的方子。我想出版一本书。”我吃了一惊,翻了翻那些泛黄的笔记本和手稿,都是工整的手写藏文字迹,那么多,那么珍贵!我就不明白了:“药方是你家人和你的秘密,最有价值的传承,公开了,那别人或者医疗机构就可以开发你的专属藏药了!”“那就好!医学就是拯救人类。我能治疗多少病人?每个人都知道药方。如果你做一个好药,你能救的人越多越好!
图为2012年的丹增博士。他的头发更白了,眼睛更柔和了。
我呆住了。我看了很多中国传统文化里的故事,说是家里守着秘方,传给男人女人,别说别人了。当我看到丹增博士说话时眼睛闪闪发光时,我为自己的狭隘感到羞愧。这些药方是他家九代医生积累的财富,也是他自己40多年的实践经验。他随便申请一个处方的专利,卖给一个药厂,就能赚大钱,何况这里还有几十个!然而,丹增博士选择免费公开它们。
我的心被大大动摇了。在这个世界上,个人很渺小,但人性的光辉有时却有无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