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9日晚，北京人艺《镇院之宝》《茶馆》圆满结束首都剧场演出。作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优秀舞台美术作品展”的剧目，7月9日开始的这一轮《茶馆》无疑更有意义。人们希望用这样一部现实主义经典剧来致敬时代。

《茶馆》剧本，1958年一版一印，受访者提供

《茶馆》由老舍于1956年创作，1958年在北京首演。这部三幕剧，剧本只有四万多字，没有任何生疏的文字。三天的京味语言很多，但总结了从戊戌变法失败到颠覆旧社会半个世纪的伟大历史。老舍曾说:“茶馆是各行各业的人聚会的地方，可以容纳各种各样的人。大茶馆就是小社会...我只认识一些经常去茶馆的小人物。然后，如果我把他们聚集在一个茶馆里，用他们生活的变化反映社会的变化。”

《茶馆》剧本，1958年印刷。注意图中所示脚本的字数。在此之前，《茶馆》的剧本只有一万八千多字。杨立新认为这是错误的信息，并给出了实证分析。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1980年，《茶馆》在欧洲演出，收到了一份礼物。摄影王晨

反映时代的变迁，反映当地人的生活，这也是为什么《茶馆》能成为北京人艺乃至中国戏剧史上的标志性作品，至今仍深受观众喜爱，从而成为一种奇特的文化现象。梳理《茶馆》的版本年表，大致可分为:

第一版:1958年首播，1992年结束。焦菊音、夏薇导演；由于是之、郑融、蓝天野、应若诚、童超、林连昆主演。

第二版:1999年首播。导演林兆华；由梁冠华、濮存昕、杨立新主演。

还原“焦”版:2005年业绩。焦菊音、夏薇导演；林兆华是《再安排》的艺术总监；由梁冠华、濮存昕、杨立新主演。

《茶馆》手稿。摄影王晨

明年是北京人艺成立七十周年，《茶馆》的成长与演变，几乎可以算是“北京人艺一部剧史的沧桑”，自开播以来，在舞台上实践磨砺了700多场演出，让戏剧本身越来越出彩，让每一场演出都宛如“人间艺术之星闪耀之时”。《茶馆》改编自电影和电视剧，并被选为高中课本的选段。就故事而言，大众对它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几件珍品。之所以一场演出还是很难拿到票，是因为“人民艺术”金字招牌下的“焦耳”的舞台功底。

《茶馆》剧照这是受访者的剧照和画像摄影:李春光

再来看看本轮演出的阵容:由、濮存昕、、冯、、吴刚、巩、兰发青、闫瑞、、李坡、、孙兴、、金瀚、刘炜、岳秀清、辛越、李震、高茜、杨明欣、郭怡君、王涛等主演。，可以说，

杨立新

知名演员，不仅在剧中饰演秦、秦，还是彩排的艺术总监。说到这里，《茶馆》剧本最早发表在1957年7月的《收获》杂志第一期上，杨立新出生于当年的8月1日。他确实是这部经典戏剧的同辈。在演出间隙，他在剧院休息室的更衣室接受了《华尔街日报》记者的采访。

说话时，坐在对方对面。刚开始，他总是歪着脸，眯起的眼睛里的光扫过我的脸，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他突然忍不住对门外的工作人员大喊，指着挂在房间对角线上的监视器说:“去把窗帘往上抬三厘米一点。有的低，堆在地上，不好看。”我才发现，作为一个实际意义上的舞台导演，他的“灵魂”离不开《茶馆》。

《茶馆》剧照

1992年，第一代《茶馆》谢幕演出姜文变身后台签约

我来自北京程楠，从小就喜欢看电影。我没看话剧，但是河北梆子，平西，京剧，这些我都喜欢。在进入艺术界之前，我看过一部戏，哪个剧团，演什么戏我都没提，但给我留下的印象是，戏真的很丑。1975年，我还没满18岁，就考上了北京人艺，当时叫北京话剧团。队列中有一批小戏，基本展现了工农业生产、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前线。

1978年，所有工作逐步恢复。首先，我看了《茶馆》的内部排练。这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1979年初，《茶馆》重新编排，门票很难买到。1980年出国后，西德、法国、瑞士表演了一圈，轰动一时。我在茶馆的命运是出国演出。1986年，我们在中国香港演出，然后出国到加拿大和新加坡演出。我在里面演了两个小角色，第一幕卖挖耳勺的老人，第三幕参加游行的学生。1988年再演的时候，第三幕不是阅兵学员，而是魏福喜，用“我有一副好嗓子，好长相”唱京剧。

至今我还记得老舍先生写的卖挖耳勺的老人。“老人走了进来，拿了些牙签、胡梳、挖耳勺等小东西，低着头慢慢走到茶馆旁边。”只有一句台词:“八十二，没人管！这年头，人还不如鸽子！”。1958年，《茶馆》开播时，这个角色由老演员赵书扮演，后来由朱旭扮演，朱旭完成了我的表演。1992年，于是之、郑融、蓝天野、英若诚、林连昆等版本的“谢幕”表演被后世常说。第一幕我还是演老头挖耳勺，第三幕我演京剧的歌手，也是舞台上的见证人。坦白说，一开始没有一个演员认为这是老一辈的“谢幕”表演，但是观众太喜欢这部剧了，觉得这一代演员的表演就是少看一个...

那次演出，姜文拿到一件马甲，拿到剧场后台让老演员签名。结果，当他到达接待处时，被我们的行政主任拦住了。是的，在演出前不停下来真的是不可能的。许多观众提前到达了。我想见见老演员。谁不会让进来？只有“没有人”。我别无选择，只能带他去售票处门口交钱。背景中，郑融老师正在化妆，这时他看到他笑了，问道:“你儿子是怎么进来的？”.....在最后一场演出结束时，两位年轻的观众，王明辉和刘桦，跳上舞台，拉起一块写有“戏剧灵魂精华”字样的红布。观众二楼一个年轻的声音喊道:“再见，于是之老师！”，于是之哭了...自此，《茶馆》登上舞台七年有余。

《茶馆》剧照

"如果你在剧中表现得像其他人一样，你必须粉碎它。"

1999年，首都剧院自成立以来进行了第一次大修，下一年将是新世纪。剧院讨论了《茶馆》的改编。林兆华导演剧的特点是让演员充分发挥，但他的指导并不是特别具体。我开始被分配扮演庞太监和第三幕的说书人邹福元，也就是童超先生这个角色。后来彩排的时候，我换成了演秦老师，一直演到现在。

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整个80年代和90年代是北京人文艺术创作最蓬勃的时期，有很多好的剧目。为什么说我们这一代演员是幸运的，因为我们和那些老艺术家同台20年了，我们尊重他们而不觉得神秘。他们如何得到一个新的剧本，如何创造一个新的角色？我们知道这里所有的方法和途径。除了茶馆，蔡文姬、丹心铺、街坊、小井胡同、人间一楼、狗涅槃、鸟人、兵变、京叔……哪个不是好节目？哪部剧的演员阵容不火爆？这只是在给你“喂”一出戏。

人艺老演员董星宇先生曾说:“每一个成功的角色，都会是你下一个角色最大的敌人。”对于一个大学群体来说，能够塑造不同角色的演员被称为个性化演员，反之，则被称为类型化演员。就书院院团而言，个性演员当然是最好的，能演老的，能演少的，能演文学的，能演武术的。童超老师是一位极具创造力的艺术家。“我是神仙虎狗。”他一点也不夸自己的能力，但他可以做到一切——《名牌之死》中的，《茶馆》中的庞太监，中的左，《智取虎山》中的，《骆驼祥子》中的二强子...变化如此之大，以至于永远无法实施。

到了我们40岁触及边缘的时候，他们老一辈的人逐渐退出了舞台——剧团不同于电影厂，老电影每十年一次的周年庆都拿出来放在一边，这就是它的历史。如果你不能成为一个剧团，你必须拿起过去的戏剧来演。这是你的钱，必须传承下去。到上世纪末，《茶馆》《雷雨》《天下第一楼》等一系列剧目都来了演员阵容的更新。幸运的是，许多戏剧也是第一排的参与者，其中一些仍然是非常重要的角色。如何看待所谓的“从角色出发”或“向前辈学习”？我的方法是，只要是重新编排一部剧，从接到角色的那一刻起就不看之前的视频，包括重新编排龙须沟。我太了解这家剧院的创作习惯了。一个角色到了你手里，你一定要有自己的理解和创作，根据视频一个一个敲？那不是艺术创作，是技术复制。

《茶馆》剧照

在当年的普中，剧中的老中医丁文忠，一开始就是由扮演这个角色的。当他排到中间时，童的胳膊断了，于是他换到打球，他的老师打得很好。这是我们剧院的“嗨手腕”。再比如《外国麻将》那一排，朱旭老师一开始演魏勒，于是之老师接手排练。朱旭的幽默很露骨，于是之的幽默很深沉。他们有完全不同的处理方式，而且都很聪明。

1986年后，于是之的身体状况陷入困境。学院提前和朱旭老师打招呼，让他盯紧于是之这个角色。如果老人的身体有任何问题，他必须立即占据榜首。你觉得朱旭演王利发会很精彩。他一定有他的方式。而且，王利发的字朱旭早就背下来了，可惜一直没办法看他怎么玩。老人朱旭演过四次秦先生，左王献演过三四次蔡文姬。我都在舞台上。再见。在声音上，朱旭不如童超，但他能使人表现出色。因此，这不取决于你学的是谁——京剧不同于京剧。京剧要拜师父。戏剧是师生关系。京剧里，师傅一招一式，学生跟着葫芦画。如果你这样玩，那就是死路一条。按照齐白石的一幅幅画，你就是一个复制品。只有按照剧本重新开始，按照作者写的人物进行创作，才能把这个角色演好。如果你按照别人的说法演奏，你必须击中它。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优势和局限。焦菊隐的时代也做出了很多妥协。这个“妥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比如在演员的使用上，第二幕写的是直发球战。据说只有直奉战争打到了北京郊区的长辛店，两个逃兵来茶馆买老婆。智丰战争是张冯喜·左林军队和吴志立·傅沛军队之间的战争。估计这两个逃兵应该是河北人或者东北人，不过老版说的是陕西话。为什么呢？两位演员费雷是陕西人，“说陕西话”更方便。另一个冯增祥是山西人，剧中他们说的是陕西话，一开始肯定是一种“变通”。然而，当他们的声音传来时，它变成了一个“梗”，观众感受到了可乐，听了下去。你现在改成东北方言了吗？你还能找到这个奇妙的东西吗？没人确定。

所以，只有我，我们这一代的演员，才能看到这一点。我把“我”字拉长。另外，说到“人类艺术的结合”，其实也没那么神秘。说白了，就是一种大体的氛围，一种舞台上的感觉。老年人的艺术有很多外国人。林连昆老师出生在北京，她的家人来自福建。前门大街开了青林春茶店。这种氛围里有没有两个“学生”不重要，要看你怎么安排。

《茶馆》剧照

“这是北京人的艺术方法和现实主义原则”

你得告诉他们剧中的“茶馆”在哪里。老北京的大概位置。你要告诉“学生”北京大学在沙滩上，出城参加游行的是清华。那么，西直门、德胜门和剧中的茶馆是什么关系呢？我从家里带来了“北平大地图”告诉“同学们”。

排“小井胡同”也是如此。做案头工作时跟我来。我们骑着自行车来到陶然亭，找到了北京第一监狱的位置。那为什么叫新路呢？第一个监狱就在那里，“改过自新”。结合实地考察，你应该尽可能多地告诉年轻演员这些背景。9岁的“小刘九”从包头回到北京，身上没有任何钱。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们一查票就哄我下来，我就等到下一班火车……”他坐火车到西直门火车站，然后去陶然亭，然后去虹桥附近的东晓...对于成年人来说，这是一段很长的路，更不用说一个孩子了。那怎么演，演员自己会明白的。

这就是北京人艺的现实主义方法:深厚的生活基础，深刻的内心体验，生动的人物形象，“听真话，看真情”。当时，何继平老师一头扎进全聚德，花了三年时间写《天下第一楼》，写的是挂在炉子上的烤鸭是如何活灵活现。你知道她在背后有多努力吗？人家拿了二等厨师证！这对演员有什么启发？如果你已经是一名厨师，你会害怕在舞台上当厨师吗？你会害怕不准确吗？

《茶馆》剧照

我来当茶馆的艺术总监，大概是2015年开始在新加坡演出的。要求是忠实于原著和剧本。戏剧有一个特点，作者所有的东西只能用黑白线条写，全部在人物的线条里。你必须从头开始，一句一句，反复思考。总说老舍先生会几笔勾出一个字。哪里？哪一段？你必须仔细阅读剧本。

老舍先生的写作有一个特点:时间和地点非常准确。他为什么窒息而死？这是有原因的。翻开第一幕，开头就说:时间，1898年初秋，康梁的戊戌变法失败。早了半天。地点:北京西城鱼台茶馆。他为什么写今年初秋？你查查历史:9月21日，慈禧发动戊戌政变，光绪皇帝下狱，维新派被杀走……这些都符合历史事实。

戊戌变法失败后，刘马子说:“庞总管，太后面前的红人”。导致了宦官娶妻的荒唐事——“皇党”失败，“后党”得势，慈禧太后有多高兴。老舍没有写，说她所有的爪牙都想娶老婆，想“和平稳定地生活”。这个时间点是怎么出来的？通过打开唐铁嘴的掌阅，介绍了时间。“王掌柜，捏住唐铁的嘴！给我一碗茶喝，我先给你面授。手牵手，一分钱不拿！今年是光绪二十四年。你高贵的出身是……”

比如第三幕开场后，孩子向妈妈要了一碗面。妈妈怎么说？“乖，妈妈知道，但是哪个聪明到你想吃五谷店有面？粮店有脸是巧合，那么我们家有钱也这么巧？”孩子被绕过了:我希望我两样都有...转身去上学。这不仅解释了“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运动的背景，也用这些话勾勒出一个人物。看看这位妈妈，她不是在骂孩子不懂事，而是一个爱孩子，爱孩子，懂得不让孩子伤心的妈妈。或者老舍先生是语言大师。剧本里的地方和笔触太多了。作为一个演员，你应该善于阅读这样的地方，把它们串在一起，表演出来。

1999年，我演了秦先生，这个角色以前是蓝天野先生演的。《茶馆》三位老人中，秦先生的地位最高。老舍先生写道:“秦先生，你的大业大；常师傅，你这一辈子都在坦诚相待，敢说敢做，打抱不平；我看到每个人都在鞠躬，鞠躬。”三位老人都活得不好，所以秦二爷的吃喝应该不成问题。四爷经常以大包卖花生的方式小赚一笔，而王丽发的茶馆却在苦苦支撑。

秦先生是有钱的，但是到什么程度呢？他说他要开工厂，卖掉城里的生意和乡下的土地，把茶馆收回来。可见他不是张謇，不是盛宣怀，也不是富贵贵人，但正是因为他没有那么多钱，还要设厂，他才能看到实业救国的决心，最后他更加痛心疾首。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不会到处谈论事情。他还没说出来茶馆的原因，就被四爷给激怒了。剧中说了什么？“开大工厂！那能救穷人，那能抗洋货，那能救国家！”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出了茶馆。看到庞太监在门口，他正腹带齿，舌带刺儿地说着这样的话，“庞老爷！这两天安顿好了吗？”庞太监，“你敢打赌？世界和平了。圣旨，谭嗣同！告诉你，谁敢改变祖先的体质，谁就失去理智！”“我就知道！”这句“我早就知道了”可以从双重角度来解读。“我就知道你会努力的。”或者“这就是我走实业救国之路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