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不变的是真理

关于研究:梁实秋的笔名在新书中也有专门研究。冰心曾说:在我的朋友中，只有石秋最像男人中的一朵花。在你看来，梁实秋是一个怎样的人？

陈子善:梁实秋有些争议，鲁迅跟他打过架。但他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在文学史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较早反思新文学，认为浪漫主义过于滥情。这个观点能否成立可以讨论，但至少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很多人认为梁实秋是鲁迅的死对头，其实是不准确的。梁实秋是第一个称赞鲁迅杂文的人，我在研究《十讲》中梁实秋对鲁迅《续盖华集》的评论时，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

梁实秋也写散文，但散文更好。关于雅舍的随笔都是普通的东西，却充满了智慧和人生哲理。他似乎什么都能写，比如一个书架、一杯咖啡、狗、猫等等，表现出幽默风趣。

很多作家只能写某一类东西。梁实秋对生活有着深刻的理解，使他能在衣食住行上挥洒自如。这是他的功夫。毕竟人是要活的。

梁实秋仍然是一个有远见的批评家，他是第一个赞扬余光中的人；他还编纂字典，如《远东英汉词典》。

更了不起的是，梁实秋还翻译了莎士比亚的全部作品。朱生豪英年早逝，有些历史剧来不及翻译。梁实秋翻译莎士比亚历史剧和十四行诗数十年，是国内翻译《莎士比亚全集》的“第一人”。

关于研究:新书也介绍了钱。据说鲁迅的新文学跟他有很大关系？

陈子善:在鲁迅成为新文学大师的道路上，时任《新青年》主编的钱宣彤功不可没。在教育部工作的鲁迅，如果没有他不断的手稿，是不会写《狂人日记》的。

从1918年2月到4月，短短3个月时间里，钱先后10次拜访周兄弟，都是在晚上，一直聊到半夜12点以后，可见这次谈话是多么的投缘和深入。因为夜很深很静，狗在叫，鲁迅在《呐喊》的序言中写道，钱宣彤“似乎因为怕狗，心还在跳”。

尽管如此，“怕狗”的钱还是不断光顾。可想而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说服鲁迅为《新青年》写一篇文章。正是因为不断的约稿和催稿，鲁迅中断了他当时临摹古碑的兴趣，“最后答应他要把它做文章”。

《狂人日记》是钱所生，钱所刊。从此，鲁迅“从不接受，每次写一些小说般的文章，都敷衍朋友的嘱托”。

钱这样回忆这段经历:我的理智告诉我，旧文化的非理性要打倒，文章要白话文。所以，我很赞同中孚办的《新青年》杂志，我愿意为它当个马前卒。我觉得周氏兄弟是中国数一数二的，所以我尽力鼓励他们给《新青年》写文章。

长期以来，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界津津乐道孙伏园《阿q正传》的诞生，其实钱对《狂人日记》的深远意义不可低估，他应该成为现代文学史上的一部巨著。

论研究:从鲁迅、郁达夫等现代作家身上，可以看到什么样的文学创作特征？

陈子善:文学毕竟是语言的艺术。不管你的头脑有多高，你都需要文字来打动人。有时候，即使你只写自己的短篇小说，但语言很好，这部作品也可以成立，甚至有机会流传下来。语言的背后，不变的是良知、良知和真理。

陈子善，男，1948年12月7日出生于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