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张性财政政策 余永定:大胆执行扩张性财政政策 不必过多顾虑杠杆率高低

栏目:时尚 2021-12-06 18:3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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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主要观点

根据中国目前的情况,要保证经济增速在3%以上,中国必须大胆实施扩张性财政政策,辅之以扩张性货币政策。

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同事的初步估算,这次实施扩张性财政政策所需的基础设施投资,应该会明显高于当年的4万亿元。

在财政支出大幅增长的同时,由于经济增长放缓和减税降费政策的实施,我国财政收入势必大幅下降。在这种情况下,财政赤字率大幅上升是不可避免的。很多人不支持采取类似2008年4万亿刺激计划的政策,主要是担心政府财政赤字上升过快,导致政府债务杠杆率进一步上升。这种担心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但不足以说明中国政府在2020年不应该采取比2009-2010年更具扩张性的财政政策。

首先,中国政府的债务状况与世界其他国家,尤其是重要的发达国家相比相当不错。二是债务杠杆率过高的原因是债权人担心债务人无法按约定偿还债务,不会继续提供融资,导致主权债务危机,但这个问题在中国基本不存在。第三,杠杆率是一个动态的概念,杠杆率的变化取决于国债余额与GDP的相对变化。目前,中国的主要问题是提高经济增长率,而不是降低杠杆率。第四,虽然中国政府的杠杆率在世界上处于较低水平,但中国企业的杠杆率在世界上名列前茅。第五,我想强调的是,经济的高杠杆率本身不一定是坏事,而是要具体分析。

——余永定CF40学术顾问,中国社会科学院院士

目前,新冠肺炎疫情已基本得到控制。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必须采取强有力的扩张性财政和货币政策来刺激经济增长。

在疫情之前,政府和经济学家普遍接受的观点是,中国的潜在经济增长率约为6%。由于2020年一季度中国经济增速为-6.8%,从供给角度来看,如果经济能在最近三个季度实现6%的增速,那么2020年中国经济增速应该达到3.2%。如果外需持续恶化,消费需求反弹不尽如人意,中国经济能否实现3.2%甚至更高的增速,取决于资本形成的增速能否大幅提升。资本形成的增长率取决于制造业、房地产和基础设施投资的增长率。在这些投资中,只有基础设施投资的增速直接取决于政府的财政扩张和项目储备。考虑到其他投资的增速,提高基础设施投资增速是政府弥补有效需求不足、实现GDP增长3%以上的主要手段。

简单计算,2020年后三季度基础设施投资的增速肯定要远高于GDP的增速,基础设施投资的增量肯定明显超过2009年和2010年。

余永定/数据地图

多年来,许多人认为2009年至2010年的4万亿刺激计划是失败的。事实上,经过仔细分析,虽然4万亿刺激计划存在各种缺陷,但经验教训必须牢记,但必须看到,没有4万亿刺激计划,中国经济不可能率先走出全球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不可能实现GDP从2008年的4.6万亿美元增长到2019年的14万亿美元。事实上,自2008年以来,所有主要经济体都启动了大规模刺激措施,并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

为落实4万亿刺激计划,2009-2010年中央财政特别增加财政支出1.18万元,地方政府配套资金2.82万亿元。全国财政赤字率从2008年的0.3%上升到2009年的2.7%。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金科玉律,财政赤字率不能超过3%。什么有意义?我不知道。可能是课本上的。

但现实是,2009年,美国政府的赤字率为9.8%。强有力的财政刺激和超宽松的货币政策不仅稳定了金融体系,还实现了历史上最长时间的经济复苏。哪个国家遵守3%的规定?不,没有。现在这些国家已经启动了新一轮的财政刺激计划。

在有效需求不足的情况下,政府必须实施扩张性的财政和货币政策,这意味着财政支出的增长率高于经济增长率。在需要实施扩张性财政政策的时期,经济增长率往往较低,财政收入增长率不断下降。因此,扩张性财政政策意味着财政赤字和国债余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增加。

根据中国目前的情况,要保证经济增速在3%以上,中国必须大胆实施扩张性财政政策,辅之以扩张性货币政策。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同事的初步估算,这次实施扩张性财政政策所需的基础设施投资,应该会明显高于当年的4万亿元。

而且,在疫情基本得到控制,生产全面恢复后,政府很可能会继续在多个领域实施抗疫救助支出政策。特别是,政府还应该向失业或半失业但由于疫情而没有被纳入社会保障体系的人提供援助。由于世界贸易格局的变化,中国的一些出口型企业在过去可能会面临非常严重的困难,有些订单可能永远不会再发出。对于这些企业来说,需要从外需向内需转型。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可能需要设立一个专项支出项目来帮助这些企业克服转型的困难。

在财政支出大幅增长的同时,由于经济增长放缓和减税降费政策的实施,我国财政收入势必大幅下降。在这种情况下,财政赤字率大幅上升是不可避免的。很多人不支持采取类似2008年4万亿刺激计划的政策,主要是担心政府财政赤字上升过快,导致政府债务杠杆率进一步上升。这种担心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但不足以说明中国政府在2020年不应该采取比2009-2010年更具扩张性的财政政策。

首先,中国政府的债务状况与世界其他国家,尤其是重要的发达国家相比相当不错。2008年至2017年,欧盟、英国、日本、美国和印度的财政赤字与国内生产总值的平均比率分别为3.5%、6%、6.8%、6.7%和7.8%。同期,中国财政赤字与国内生产总值的平均比率不到2%。许多西方学者和国际组织认为,中国的实际财政状况比中国官方宣布的要糟糕得多。例如,世界银行提出了“广义财政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百分比的概念。根据这一概念,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将中国不视为赤字的一般公共预算以外的一些预算项目的收支平衡算作赤字,从而使中国的财政赤字率大幅提高了10%左右。这种做法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但这种理念大大夸大了中国金融的脆弱性,中国在决定预算时完全没有必要受这一指标的约束。

衡量政府财政状况的另一个主要指标是公共债务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中国的公共债务占GDP的比例低于世界上大多数国家,远低于美国和日本,也明显低于欧盟。中国地方政府的债务确实比较高,我们应该高度警惕。但即使考虑到地方政府债务,我国公共债务占GDP的比例仍不超过50%。根据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数据,中国是全球30多个公共债务与GDP比率最低的国家之一。

二是债务杠杆率过高的原因是债权人担心债务人无法按约定偿还债务,不会继续提供融资,导致主权债务危机,但这个问题在中国基本不存在。中国是一个高储蓄的国家。居民希望拥有更多的金融资产,而国债是金融资产中最安全的资产。中国居民和金融机构对国债有着强烈的需求。因此,中国政府发行新债,以较低成本偿还旧债,不是问题。此外,中国政府拥有巨大的国有资产,这大大超过了政府债券的余额。谁会怀疑中国政府不能兑现其债券?如果中国政府大量借入外债,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但中国政府债务基本都是内债,中国发生主权债务危机的可能性基本为零。最后,中国进一步放松货币政策的空间仍然很大,这确实是不可能的,央行可以采取行动。

第三,杠杆率是一个动态的概念,杠杆率的变化取决于国债余额与GDP的相对变化。降低杠杆率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减少分子,另一种是增加资本。分子是中国的债务余额,分母是GDP。从动态的角度来看,降低低杠杆率最重要的方法就是提高GDP增速。在过去的20年里,中国基本上通过这种方式降低了杠杆率。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末至21世纪初,中国财政状况的改善主要是由于财政政策的扩大提高了经济增长率。

2020年一季度,我国财政状况急剧恶化,财政赤字占GDP比重和国债余额占GDP比重明显上升。究其原因,是财政支出过快吗?不会,2020年一季度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同比下降14.3%。同时,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支出同比仅下降5.7%。因此,一季度财政赤字率从去年的2.8%上升到4.5%。显然,2020年中国财政状况的恶化不是支出的快速增加造成的,而是财政收入的快速减少造成的。财政收入减少的主要原因是经济增长率下降。因此,要改善财政状况,就必须加快经济增长。如果经济增长率失败,就没有办法改善财政状况。通过进一步减少财政支出,经济增速只会进一步下降,从而陷入增速下降-杠杆率上升-增速进一步下降-杠杆率进一步上升的恶性循环。

目前,中国的主要问题是提高经济增长率,而不是降低杠杆率。降低杠杆率的问题可以放在一边。事实上,所有国家现在都在肆无忌惮地增加杠杆。中国是最有资格和资格增加政府杠杆的国家。中国为什么要犹豫?

第四,虽然中国政府的杠杆率在世界上处于较低水平,但中国企业的杠杆率在世界上名列前茅。中国高杠杆企业中相当一部分是国有企业。中国政府是否应该避免财政赤字大幅增加,提高财政赤字占GDP的比例?中国很多企业因为经营不善,僵尸企业缺乏退出机制,杠杆率很高。但也要看到,中国国情不同,不能把中国企业的杠杆率和外国企业的杠杆率混为一谈。首先,中国企业杠杆率高的重要原因是股市不够健康,企业过度依赖信贷市场和债券市场融资。其次,中国很多大型国企从一开始就缺乏资金。事实上,国有企业的资本要求与私营企业有很大不同。第三,中国企业杠杆率上升与4万亿刺激计划有关。当初中央不希望政府财政赤字率增长过快,基础设施投资的融资主要通过向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借款来解决。我个人认为融资基础设施投资主要应该通过中央发行国债来解决。财政赤字应该明确,政府债务也应该明确。

第五,我想强调的是,经济的高杠杆率本身不一定是坏事,而是要具体分析。中国是一个高储蓄、高增长的国家。在这种情况下,高杠杆率是不可避免的:生产者可能没有足够的自有资金,而居民有大量储蓄;如果生产者想要投资,他们需要通过信贷市场和债券市场向居民部门借钱。如果生产者不提高杠杆率,换句话说,政府和企业不向居民部门借钱,居民的储蓄就无法实现。居民部门之所以要储蓄,是为了延缓消费,政府和企业部门的负债正好满足了居民部门的储蓄需求。一般来说,只要高杠杆对应高储蓄,高杠杆不仅不会带来任何金融风险,也是实现经济快速增长的必要条件。在有效需求不足的情况下,扩张性财政政府会产生“挤入”而非“挤出”效应。政府支付的基础设施投资将转化为大量相关企业,尤其是民营中小企业的订单。有了订单,企业的产出就会增加,企业的杠杆率自然也会相应降低。

当然,如果中国股市能够健康发展,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中国的整体杠杆率是可以降低的。此外,如果中国政府和企业承担大量外债,金融风险是巨大的。幸运的是,中国的外债仍在控制之中。

公众往往对政府财政支出的增加,特别是一般预算支出的增加保持警惕。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在倡导扩张性财政政策的同时,必须高度警惕各种形式的浪费,坚决抵制各种政绩工程和白象工程。例如,一些地方政府频繁召开耗资巨大、毫无意义的国际会议,已经引起了公众的不满。因此,在实施扩张性财政政策、加大政府对基础设施投资支持力度的同时,必须严格财经纪律,追究浪费公共资金的责任。

在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前,学术界对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有多高,中国是否应该采取扩张性财政和货币政策刺激经济增长,中国财政赤字是否应该超过3%的门槛,存在不同意见。这种情况很自然。中国经济有效需求严重不足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认为,为了刺激经济增长、创造就业、抗击疫情,中国政府一定会采取强有力的扩张性财政货币政策,特别是扩张性财政政策。中国经济增长前景光明,我们对此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