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同祖 瞿同祖:中国社会学史上的失踪者

栏目:旅游 2021-11-23 12:47:58
分享到:

艾登是英国首相丘吉尔的左右手,并被内定为其继承人,他自1935年起数度出任英国外交大臣,其后又任首相,对英国外交政策起了一定的影响和作用。翻译此书主要是作为内部历史资料参考。

这是瞿同祖回国十年后第一次跟“学问”沾边,而且与其研究领域风马牛不相及。但瞿同祖还是很高兴,他后来曾表示,“当时翻译出版这本书,是没有报酬的,但我很乐意,因为回国,就是想为国家出力,所以,好容易有这件事,我欣然接受。”

▌分隔数年后,艰难的重聚瞿同祖回国的一个重要动力,是为了与妻儿团聚。1976年,赵曾玖病逝。

1949年归国后,她从北京被发配到贵州,上个世纪70年代初,才退休回湖南,与瞿同祖团圆。

因为战争及动乱,他们结缡四十余载,共同生活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18年。

文化大运动期间,瞿同祖的儿子瞿泽祁,这个曾跟着俞平伯学习中文的孩子,亦被发配到了东北林区。

瞿同祖一家全家福

而此后的日子里,瞿同祖不得不回答一个持续经年的疑问。在一次访谈中,他终于爆发了:

有人提问很不合理,像动荡年代你为什么回国来这样的问题,就无法回答。国内发生动荡,我怎么知道呢?连高层都不知道要发生动荡,我怎么知道呢?而且我不了解国内情况,我回国,事先没有跟国内联系过,我是一个中国人,回国来还要联系吗?!

▌重回学术圈,却彻底放弃写书

1976年,时任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副所长的李新,听说了瞿同祖的际遇,爱惜人才的李新,将瞿同祖借调到了近代史研究所,且于1978年,为之正式办理了调动手续。

瞿同祖年近七十,方回归到学术圈内。他始终记得燕京大学师友的鼓励,再写一本好书。为此,他每天坚持坐公共汽车,去王府井和美术馆之间的中国科学院图书馆查数据,但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不得已而放弃。

1981年后,瞿同祖的胃病多次复发,数次住院,没有治愈。直到他在协和医院碰到张孝骞,解放前张孝骞就曾经给瞿同祖看过病,张孝骞一针见血指出,“你的病是由于想写书而写不成书引起的。”瞿同祖从此彻底放弃了写书,结果十多年病都没有复发。

此后,除了偶尔出席国际会议,他再无著述。西北政法大学教授王健曾经多次访问过瞿同祖,据他描述,瞿同祖从来不刻意计划做什么,也不会主动去创作,如果开会需要投文章,他也是写完就扔,从来不保存。

瞿同祖也很少去单位,在近代史所,年纪轻一点的后辈几乎没有见过他。他是中国第一批获得博士生导师资格的学者,但是他从来没有招过学生。

瞿同祖的儿子瞿泽祁表示,父亲的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如果他要收学生,倘若不能够亲自教授指点,他是宁肯不做这件事的。

瞿同祖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他过着隐士般的生活,仍然听古典音乐,每天都要喝一杯咖啡。

晚年瞿同祖

▌无法被界定学术领域的博学者

1981年,中华书局重印了《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一书,瞿同祖及其著作,开始逐渐引起了中国大陆研究者的注意。

然而,他成为了一个无法被界定学术领域的人物,他以社会学出身,在法学界闻名,研究汉代与清代社会,最终又在近代史所落足。

其跨越不同领域的博学,反而成了分工日细的学术界的“边际人”,这妨碍了他成为单个学科的“大师”。

2006年,瞿同祖获得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称号。台湾大学社会学系教授林端认为,大可以去掉“荣誉”二字,因为从某种程度看,瞿同祖在某些著述上的贡献,并不逊于其鼎鼎大名的同门费孝通。

林端总结,瞿同祖的知音,其实主要在西方汉学界,他们人数不多,学术分工较少,杰出的学者往往被要求综合深入若干领域。而瞿同祖,已经远远地离开了这个圈子。

瞿同祖仍然保有海外声名。老朋友们仍然记得他。1999年,孔飞力的《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中译本出版,即赠送给瞿同祖。

瞿同祖友人孔飞力

▌与世无争、缄默到底的隐者

上个世纪80年代,瞿同祖曾经到香港大学讲学,用英语为该校师生作了一次关于“清代司法”的演讲,引发了轰动,香港媒体连续追踪报导,恍若追捧出土的稀有舍利。

“他隐姓埋名太久了。”台湾大学社会系教授林端说。上个世纪50年代,台湾已经开始翻印瞿同祖的书。林端上个世纪70年代在台湾大学就读,学校附近,到处都可以买得到盗版的《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林端几乎无法想象,自己居然还有机会拜访这位前辈。

1999年林端初访大陆,偶然得知瞿同祖仍然健在的消息,他立即登门拜访。2005年,他曾经在台湾东海大学举办讲座,以《瞿同祖与戴炎辉的法史学:知识社会学的考察》为题,而这恰恰曾经是瞿同祖当年拒绝的教职。

林端“揣测”了瞿同祖后半生辍笔的心境,“所有的学者学术生命到一个高峰以后,都会有一个自我内在的压力,比较普通的东西,他可能自己也不满意。”

生命的光亮阶段已然走过,瞿同祖与世无争,缄默到底。

林端认为,瞿同祖回到大陆,其后半生清淡无为,反而成就了他的人格典型,既然被大环境左右,没有办法随心所欲,便做一个隐逸之士,回到他自己的生命世界里去。

林端钦佩这样的“狷者”,因为无论入世还是退隐,进出之际,都需要强大的自我克制和自我信心。而这种自信,源于真正的学贯中西,是传统中国与西方现代性的天作之合。

瞿同祖90岁时全家福

▌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

“他是真正的知识分子,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中流砥柱。”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学者赵利栋说。

2007年3月起,赵利栋对瞿同祖进行了数次访谈,他惊讶于瞿同祖的平和与谦让,对介入社会关系始终不热衷,仍保有学术的气度和求真的勇气。

97岁高龄的瞿同祖,每次访谈完毕,一定站起身,拄着拐杖送到门口。

令赵利栋印象深刻的,是瞿同祖依然清晰的思维,他将瞿同祖在访谈中的观点论述与其数十年前的著作一一对照,文字竟然无误,可见其当年著文用功之深,均已铭刻在心。

而在多次交流中,赵利栋从未主动涉及瞿同祖归国后的话题。一个传统的知识分子,爱国而报国无门,不问名利,但求努力工作而未果,他不愿触及这份时代造成的隐痛与焦虑。

而瞿同祖亦从未向外人公开过自己的想法。当他预感到赵利栋将是最后一个采访他的人,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讲话,一次,凌晨5点,他拨通了赵利栋家的电话,详尽解释了自己当年写《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的经历。

还有一次,瞿同祖委托儿子瞿泽祁,告诉赵利栋自己半生蛰伏的缘由,瞿同祖表示:“过去说回国后没能写出书,是自己的疏懒,那是谦虚,实际上,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允许。”

《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书影

由于种种历史原因,《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成了瞿同祖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关于法律,瞿同祖认为,法律是社会的产物,与社会现象是不可分割的。因此,研究法律不能将法律看成是一种孤立的存在,而忽略其与社会的关系,研究法律必须放到社会中去。

用社会学的观点和方法来研究中国历史,对历史学和社会学都是一个出路,一条途径。这也是瞿老一生治学的方向。这种跨学科的、不拘泥于形式的研究方法,让他的著作极具穿透力,映射出中国古代社会残酷的真相。

鲁迅说,历史的字缝里写着“吃人”二字。如何“吃”?关键在制度与观念上。本书就通过对中国古代法制、社会和观念的考察,把这事儿说透了。为此,诚挚推荐瞿同祖这本《中国法律与中国社会》。

本书旁征博引,却一针见血,以中国法律的发展过程为线索,深入中国人骨子里的家族主义、阶级观念、宗教、儒法思想等意识形态。本书对中国古代社会文化进行手术刀式的解剖,帮助我们从中国古代2000年法制史中,看清中国现代法治思维缺失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