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10日,博纳影业副总裁黄伟站在18楼边缘。
他朋友圈最后一条消息是4月13日。当时他还在喊着要拯救影视行业,两个月后,他决定跳楼。
贾张克转发了黄伟自杀的消息,留下了“业内悲伤”的说法。
这一天,影视行业疯传,关于复工的确切答案在6月中旬才出现,悲观成为整个行业的普遍状态。
90%的影院认为疫情过后行业短期内无法恢复活力,一半的影院认为至少需要3-6个月才能恢复到正常水平,而37%的影院将这一时间拉长到半年以上。
黄伟去世后的第36天,他没有等到解禁。
风暴似乎已经腐朽,但在影视行业前方的黑暗道路上,仍有无数的目光在酝酿。谁也不知道,他们最终会露出獠牙。
一股寒冷的空气
电影院解禁当天,国内与影视行业相关的企业有3万多家,其中只有1.7万家在行业内存活——其中近一半是在这个突如其来、极其寒冷的“冬天”倒下的。
起初,没有人预见到这个冬天会如此猛烈。
行业高层最先意识到天气越来越冷。2018年6月,光线传媒的王长田在论坛上向同行发出警告:“资本正在退出这个市场”。
不幸的是,影视行业的另一件大事同时分散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
因为受不了手机带来的负面舆论,崔永元希望冯小刚能给新片《手机2》改个名字。这个提议被编剧刘震云接受了:不改名字就改,改了就改。这部电影将来会叫《朋友圈》。
但是,国内的影视行业一直都在管理之下,拥有最大的导演。编剧刘震云显然没能说服冯导,所以片方抛出的海报上还是写着《手机2》。
小崔不高兴了:“冯小刚是个渣。大家都知道,刘震云已经快成渣了。”
两周后,崔永元在微博上发布了演绎合同的截图,上面写着税后工资1000万元。虽然是重码,但偏偏范冰冰的名字被意外爆料。
影视行业对阴阳合同的放纵被推到了台面上。
崔永元说,他还有一抽屉类似的合同。范冰冰工作室迅速出面,指控他“破坏商业原则,涉嫌侵犯合法权益”。
后面的故事大家都很清楚:崔永元侥幸逃脱,冰冰提出罚款8亿元,但至今未追回。
关键是,小崔在冬天踩了影视行业的油门。影视行业开始整顿税收秩序,设立逃税者名单。截至2018年末,自查申报纳税117.47亿元,其中入库115.53亿元。
税收政策的收紧不仅卡住了偷税漏税,也卡住了热钱。
寒冬中,半数影视股市市值下跌,1600亿元市值蒸发,8家影视公司市值减半。
与寒潮赛跑的人们
2019年11月27日,综艺节目《追我》录制时,艺人高以翔突然坐在路边的花架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他最后的话是跑步时喊的“我做不到”。
事实上,自从影视行业进入寒冬以来,明星在综艺节目中努力工作已经成为常态。比如火灾中的“跑男”为了躲避人声、噪音等因素,往往会选择深夜、清晨进行录制。另一方面,艺术家本身长期熬夜,为了保持身材严格控制饮食,进一步增加了风险。
即便如此,明星们还是一个接一个,在真人秀的赛道上狂奔。
不跑就跑不了。
2019年,广电总局网站录制的全国电视剧数量较2018年同期下降27%。同时,受行业整体低迷的影响,2019年底有1884家影视公司被关停,包括注销、撤销、清算、停业。
影视行业的结构性问题越来越明显。一线艺人接手二线艺人的作品,二线艺人接手三线艺人的作品。三线及以下艺人作品减少,甚至无戏可拍。
原本满员的横店影视城,开工率锐减45%,到场的人员也明显减少。很多演死尸的机会都错过了,他们要么离开,要么转行。直播成了他们新的寄托,尤其是疫情过后,在横店一面巨大的旗帜下,成千上万的人争相寻找新的就业机会。
横幅上写着:“横漂村全村人的希望——淘宝直播”。
比漂泊者更优秀的束腰艺人,在没有拍戏的时候,只能靠参加综艺来保持曝光度。
与此同时,资本也看中了综艺节目的肥肉——相比需要消耗三五年制作周期、因政策变化无法随时上线的影视剧,综艺节目的风险更可控,更容易收回资本。大部分综艺节目在开播前都会吸引投资,在广告收入和制作成本相等的情况下才会开播。
2019年,仅上半年,国内综艺节目广告市场规模已达220亿元,较2018年同期增长16.12%。
没有机会拍戏的艺术家和在家失业的群居动物没什么区别。他们只能争夺逃生船综艺节目的门票。
在你眼里,我的姐妹们乘风破浪,但实际上,她们的步伐充满了恐慌。
《玩家未知的战场》
暴风雨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落下。
2020年1月19日,独立电影导演周子扬与家乡的朋友相聚,聊起疫情。当时,他们并没有太在意。
没想到,短短几天,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夕夜,周子扬通过看热腾腾的春晚,在网上看了无数关于疫情的新闻,尤其是武汉医院的视频,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和家人取消了所有拜年的计划,已经拍摄完成的新片《乌海》的剪辑也不得不转移到网上。
“虽然线上工作并不比线下高效,但也可以一点一点推进。”
两个月后,这股寒潮终于走到了行业的尽头。
4月初,北京放大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宣布解散,做了三年电影宣传员的王丹青只能正式告别生活多年的北京,回到家乡武汉。
在公司倒闭前,由于上游没有推出产品,所有的影院都被关闭,法宣机构陷入了无项目、无资金的绝境。“我们没有任何工作,这是毁灭性的”。
即使从1月份开始,公司就把工资推到了每人3000元的最低标准,但在评估了行业前景后,校长还是选择了关门。
王丹青觉得自己的公司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不需要一直被硬支出消耗。
但是电影院就没那么幸运了。6月19日,开业10年的琉米爱尔渝金源IMAX影城通过微信官方账号宣布正式关店。随后,琉米爱尔常熟世茂影城和南京绿地影城相继关闭。
2020年6月,对于中国影视行业来说,是黎明前的黑暗,尤其是院线。
在全国范围内,大大小小的电影公司正以每天30家左右的速度申请破产,中国一半的电影公司正在崩溃。
李雷在一家中型电影院工作。年初,他们还在忙着处理“最强春节档”。仓库里堆满了爆米花、可乐、瓶装水和副食品,电影院大厅里堆满了《中国女排》、《唐人街探案3》等电影资料。
没想到,当春节真正到来的时候,一切都走下坡路了。
以一家拥有12家影院的影院为例,每月7-8万的设备租赁费用仅占影院运营成本的不到10%,其余为70%租金、20%人力等固定费用。折算下来,每天有近10万元砸向水漂。
假设这样的剧场一天演出15小时,近6场。按照25%的上座率,一年的毛利大概是1.8亿,扣除税收和票房账,还剩9000万。除去房租、人力、设备折旧的成本,一年似乎有几千万的利润。
然而,这是一个理想的情况。对于一般上座率徘徊在15%左右的大多数影院来说,年利润几百万还是值得嘲笑的。
但是损失是平等对待的。
在大多数电影院面前,都有近2000万的差距。如果我们想继续生存,我们必须冒着负债经营两三年的风险,然后市场才能恢复正常。在某影院经理的微信群里,整个屏幕都是转账的消息,退出止损是这些人的最佳选择。
但是有些人不想离开。
经营电影院的老韩决定和员工一起自救。仓库里所有的材料都搬走了。原来一桶40多元的爆米花只卖7块,10多元的可乐卖3块。空也被他租给了照相馆拍婚纱照。
“挣一点是一点。”
不仅是老韩,上海万达影城、证监会上海电影制片厂、鑫源国际影城等规模较大的影院也在尝试通过淘宝直播和Tik Tok直播带货,兜售电影券、零食、酒水、周边商品等,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由于缺乏价格优势,几乎没有人在意。
即使爆米花和租照相馆能赚到一些收入,面对巨大的成本也将是九根牛一毛。
在悲痛中,电影制作人不断请愿要求复工,但回复被推迟了。
危险,并没有走远
就像寒潮的到来,升温首先发生在上游。
6月底,横店影视城出现排长队表演服装道具。疫情阴霾退去后,期待已久的111剧组开始筹备拍摄,参与人数达1.1万人,比2019年同期增长18%。
院线恢复工作后,仍会受到上座率低于30%的限制,电影时长短期内不应超过两小时。大片的回归将被推迟。部分2020年春节档和好莱坞新片要等到疫情进一步缓解或8月中下旬政策放松后才会上映。这意味着短期内很难改善影院的亏损。
猫眼电影数据
最乐观的估计是,电影市场应该恢复正常,至少应该保持到第十一个黄金档。
危机还没有走远。
对于行业上游来说,现金流压力是目前最大的问题。今年一季度,影视行业24家上市公司中有20家收入同比下降,其中14家降幅超过50%;此外,有19家公司归属于母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同比下降或亏损幅度扩大,13家公司净利润下降比例高于100%。
位于影视行业上下游的万达影业,仅第一季度就亏损近6亿元,比2019年同期的净利润4.01亿元下降了249.75%,营业收入也缩水了70%,只有12.55亿元。据估计,今年上半年万达院线预亏15-16亿元,去年同期盈利5.24亿元。
危机也是一个转折点。
疫情带来的影院关门潮,给行业龙头带来了整合资源的机会。先喘口气的企业将在新一轮竞争中占据主动,重新瓜分市场份额这块蛋糕。
影视行业的乱象也有希望得到改善。
由于长期追求数据和流量,国产影视剧的质量问题被广泛诟病。说到底,整个行业的制作逻辑已经偏离了——比起打造精品剧,更注重利用IP和流量来收获快钱。
在热钱退市、行业苦楚的低迷背景下,三大头部视频网站腾讯视频、爱奇艺、优酷联合6家同名影视制作公司,发布《关于开展团结一心、攻坚克难、拯救行业行动的提案》。
这一提案的诉求,精准地解决了国内影视业的短板:内容“灌满了水”,铺张浪费盛行,工资只能涨不能跌,演员和雇主只要受益就不冒险。
垄断网络播放量的三大平台能否迫使影视行业改变,还需要时间验证。
新的冷风
时间追溯到2020年1月24日,武汉“封城”后的第二天。
原定上映的7部贺岁片集体退映,影院和法宣突然按下暂停键,背后是管理层的共同意愿。
同一天,今日头条下的各大应用发布消息称,Xu zhng的新片《迷失在俄罗斯》将在网上免费上映,将掀起数千波波澜。
在经历了行业的大力抵制后,影院的焦虑显而易见:屏幕的输出数据连年下滑,如果与短视频等网络平台肉搏战,可能会节节败退。
输在俄罗斯转移了路线,这只是为了把矛盾摆到桌面上。
随着用户增量放缓,短视频平台的下一步只能是深化内容,只有专业的影视行业从业者才能进入游戏。短视频平台要想找到新的增长点,自然会将目光转向高质量的短剧和网络电影。
从短视频制作者的设备升级中不难发现端倪——从随便用手机拍照,到配备单反、提词器、反光板、射灯等专业设备。
面对网络平台的压制,曾经通过掌握排片数量获得的话语权被削弱,留给影院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