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中国是当今世界发展最快的国家之一。在追逐未来的同时,我们也听到这样一个声音: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经济的发展,为什么我们这些“打工人”反而越来越忙?
针对当下的中国社会,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作者、牛津大学教授向标指出,人处于一种“悬”的状态。每个人都忙于工作,奔向未来,但他们失去了作为“人”的意义。20世纪90年代的市场思维给人们带来了“平等参与竞争”的概念,而日益加剧的社会不平等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焦虑。人们争先恐后地赶每一辆经过的公共汽车。
本文源于向标教授2018年12月的一次讲座。到现在,两年过去了,深刻的见解仍然具有现实意义。逃避焦虑的方法不是“内卷翻滚”,而是“仔细思考,敞开心扉”,敢于拥有生活而不占有生活。
贾电影《天下》中的“浙江村”皮革作坊,剧照来自电影截图
现阶段的救助本质上是地方政府的资产转移和资本积累手段。当外来人口“让一个地方活起来”时,当地政府通过解除对非正规市场的管制,把非正规市场变成正规市场,这样它就可以收取租金和其他收入。因此,缓解是周期性的:越来越多的人在缓解的同时吸引投资。
在市场正规化的过程中,小作坊也在不断迁出。曾经在浙江村为温州人打工,后来开始承包小规模生产的安徽、河北等外地人,在“浙江村”外进行了延伸和拓展。
但不同于早期“浙江村”人自发建大院、提供社区服务、兼顾安全因素的发展模式;在“正规化形式的非正规经济”模式下,移民无法为自己提供公共服务,只能搬到正规建筑。因此,建筑越来越密集。由于兼顾居住和商业功能,拥堵程度高,安全隐患大,最终导致去年发生危险事件。
贾电影《世界》剧照
“如果说1995年到2017年的和解是中产阶级化的——打造一个正规美观的市场,然后邀请商家过来。那么,这一次就完全不同了。”
项彪提出一个重要判断,始于去年和解的新阶段,本质上是反对前一阶段即1995年以来通过和解积累资本的逻辑。
通过自己的调查,他发现普通人,甚至大多数流离失所的移民,都能理性地接受政府的行为。他们和政府分享了一些关键词,比如“大局”、“升级”、“淘汰”。
“不淘汰低端/高端,就没有高端的发展。谁会被淘汰?消灭我们。”那些离开的人当然不欢迎这一点,但同时他们也不认为这是不正确的。
他的调查还表明,由于政府对资源控制的主导权力发生了变化,基层政府官员对和解的疑虑更加清晰。
在最近的北京总体规划中,他也发现了一些有趣的表达,比如“安静”被写进了城市规划。因为北京想在三环内建设一个中央政务区,作为展示其国际形象的平台,空,绿地和安静变得重要。
“看来我们对首都有了新的认识。”项彪在讲话中说:“以故宫为中心的老北京,将成为没有自发社会生活的中央政务区。这就像是对中央电力的全新现代想象——就像机场的计算机控制中心。”
但作为人类学家,他更注重实际的社会效果。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在中央权力不断趋同的同时,人们对国家和中央政府的社会道德期待也在与日俱增。
以“浙江村”的温州商人为例。他们在改革开放初期甚至之前就外出经商了。很多人对政府没有太多的道德期望,但他们乐于受益于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行动自由,能够自己做一些事情。虽然有混乱和不可持续,但对中央政府没有强烈的期望。
就人民在这次和解中的反应而言,他们大多支持政府的行动,承认“正规化”的逻辑;因为如果政府接手,大家可能会更舒服。但问题是,权力一旦崩溃,必然会导致人们期望的增加,一旦无法维持,道德合法性就会受到冲击。
“万一有问题呢?有必要想象一个更分散的模式吗?”一飙问道。
“高速流动”及其背后的“秩序”
“流”常常让人想起无序和混乱,但向标认为,过去几十年高速流动的背后隐藏着秩序的过程。
比如珠三角的工厂宿舍制度,就像蜂鸟一样落后于农民工的跳槽。宿舍通常由地方政府建造,并免费提供,以吸引港澳台投资。因此,工人们一天24小时都呆在工厂里,企业主不仅控制着生产过程,还控制着工人们的再生产过程。但正是因为如此,工人的流动性大大增强,因为工人可以轻松地搬到下一个工厂宿舍,并且只需要自己带衣服。
这似乎是福利,但悖论出现在这里。工厂对工人的剥削,不是靠直接的个人控制,而是靠让工人高速运动,为他们提供速度,实现对工人劳动成果最有效的剥削。因为当劳动力使用和再生产在本质上分离时,就意味着沿海城市和企业主不需要为劳动者提供更多的长期福利。
贾电影《世界》剧照
还有一个东北农民工的案例,他们经常被称为或自称是“社会人”或“社会人”。
“小猪佩奇身上有纹身,掌声送给‘社会人’。如今,小猪佩吉成了“社会人”的自我认同,这是我没想到的。这里“社会人”的意思是一种叛逆,对别人的一点点蔑视,还有一点点无奈……”向标对流行语的引用引起观众哄堂大笑。
在中国人的日常语境中,“社会人”往往是贬义的,意味着体制和秩序之外的边缘人。向标调查的东北“社会人”大多来自农村,高中毕业来到城市,没有固定工作单位,收入稳定;他们是城市里的“新穷人”,但他们的生活方式与其他年轻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一样光鲜亮丽,对未来充满期待。
在西方,走上街头、参与职业等运动、要求新世纪社会变革的往往是类似的“社会人”。然而在中国,这些看似不稳定的可能带来混乱的“社会人”,其实是极其平和的。
向标通过研究“社会人”在国外工作的程序,揭示了引导其欲望、调整其行为的有序过程。
出国需要一条长长的中介链条:从分散在乡村的“腿”,到在城镇乡村有固定办公场所的中介,再到被称为“窗口”的中介,这些中介拥有正规的国家执照资质,可以与海外雇主签订国际合同。
每一个中间过程都意味着空的利润,利润来源于这些农民工提交的中介费,大概6万人民币。
如何理解这个代理费?项彪认为,这并不意味着出国机会的“商业化”,因为签证不具备交易性和流动性;其实是一个“商业”的寻租过程:中介利用某种权力支配关系,向劳动者收取租金。
虽然中介是一个非国家机构,但矛盾的是,中介和劳动之间存在着一种准行政化、等级化的关系,这种关系一个接一个地传递到村里。甚至还有控制劳动力的“联合保障制度”:如果一个村里有几个农民工被同一企业主雇佣,为了防止工人逃跑,雇主会通过各级中介下到村里,对每个家庭施加“连座”的遣返惩罚压力。
项彪将其归因于“利用订单获取商业利润”。层层中介的过程,产生了一系列的合法性。中介不断强调自己的合法性,窗口公司在谈业务时要模仿公务员。中介机构不断将国家政府的形象作为合法性的象征。
所以,劳动者把国家作为维权的后盾,出了问题就“谋国”而不是法律。经常发生工人用法律文件和语言请愿,要求中央政府惩罚地方当局,并指示地方当局支付赔偿。
从以上来看,“无序”和“有序”似乎在我们的生活中矛盾地并存。
如果把秩序理解为可预测性,那么无序就意味着各种突然性;中国的底层真的出了问题,比如红黄蓝、天际线等无法解释的事件。
但另一方面,中国社会似乎经历了一个高度有序的过程。其中,一个重要指标就是“便利性”。例如,人们不用离开家就可以买任何东西。
“方便”其实是一个政治问题。向标尖锐地指出,“便利”也是一种悬置,是人的行为不加思考的延续,导致“我们的生活变得无摩擦”。
“便利”的背后是秩序的过程,因为便利必须有强大的外部力量保护。中国人不那么信任身边的人,但对外部抽象系统充满信任。
右边的向标是清华大学的应星教授
清华大学教授应星在回应中也指出,与西方的“市民社会”或“市民社会”不同,在中国,当来自个人的自由流动能量被大大释放甚至加速时,人就像原子一样,永远不会自发地形成一个具有自身推进能量的“社会”。
这可能是一个紧迫的问题。在过去的四十年里,每个人都在快速前进,“暂停”以追逐未来,生活充满了机会主义和高度商业化;人们已经放弃了正视和直接改变现实问题的努力,忽略了它们之间的联系,而是越来越依赖于外界强加的秩序,尤其是对政府和国家有着强烈的道德期待。
在这种情况下,学者和知识分子能做什么?
“如何将人们的道德期待转化为明确的语言,从而创造一个制度来保障政府的道德承诺——这或许是我们可以做到的”,项彪在一次演讲的最后说:“我们不能通过逃避政府来获得自由,自由需要建立在与政府积极直接的互动基础上。我们至少应该知道怎么问,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权利比自由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