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7日中午，罗下楼买了一条鱼、一块豆腐、一些蘑菇和做了一碗鱼汤。“嘴里有一口咸热的汤，感觉有点活了。”这是过去一周他第一次在白天走出出租屋。

过去半年，用24岁的罗冠军的话说，他经历了“两次社会性死亡”:第一次发生在3月份的重庆，是熟人社会的“死亡”，前女友梁颖注册微博，开始攻击罗冠军。包括“强奸”在内的诸多恶行，一时间，罗冠军与身边人的关系彻底破裂；第二次“死亡”似乎更彻底。9月3日左右，梁颖指控罗冠军犯罪的一条微博曝光。微博上亿人攻击谴责一个叫“罗状元”的道德败类，强奸并逼迫前女友梁颖爱上他...

一夜之间，罗状元的微博下出现了几十万条信息，犀利刻薄的话语总是不绝于耳。所有这些文字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在现实世界中似乎与罗冠军毫无关系的“罗冠军”。

转折点发生在9月5日，罗冠军的前女友梁颖委托其代理律师王在微博上发表声明:“罗冠军没有强奸我。因为双方没有妥善处理分手，才会在网上曝光罗冠军强奸我。我买热搜不是为了挑起舆论...我向公众和罗冠军及其家人道歉。”罗冠军当天也发表声明，呼吁大家不要在网上风波梁颖，表示放弃对梁颖的所有刑事指控，民事名誉侵权诉讼正常进行。

9月6日晚，梁颖在微博澄清此事，并向罗冠军及其家人道歉。

记者试图通过律师联系梁颖，但遭到拒绝。原因是梁颖现在情绪极度不稳定，连律师本人也只能通过母亲沟通。

真相似乎就在公布前夕，但罗冠军在迎来事实的逆转后，遭遇了又一轮新的“网络暴力”...

罗冠军网络侵权诉讼申请提交北京互联网法院。照片由罗冠军提供

分手“后遗症”？

9月6日晚，梁颖通过语音电话与罗冠军及其律师沟通了近5个小时，气氛相当轻松。声音中，梁颖再次向罗冠军道歉。

演讲结束后，罗冠军说收到了梁颖的留言:“快半年了终于又听到你的声音了，真好！”罗冠军当时喜忧参半。

3月初，罗冠军在遭受网络暴力时曾在重庆搬家，因为原来的出租屋是他和梁颖住的地方。分手后，梁颖提出随时来出租屋找他。罗冠军着急地动了。

虽然是试图脱离过去，但罗冠军保留了一些他们恋爱时分享的东西，搬到了新的出租屋。

毕竟和梁颖的交往也是罗冠军第一次谈恋爱。2019年初刚工作一年的罗冠军和大四学生梁颖通过交友软件相识。在网上聊了10多天，觉得彼此很投缘，第一次见面是在重庆的一个著名景点。

在罗冠军的记忆中，梁颖第一次见到他时表现出了极大的主动性。她让罗冠军自己走上台阶...当晚罗冠军回去的时候，在网上发了状态，宣布他们恋爱了。

在相处的日子里，罗冠军并没有发现梁颖有什么异常，但根据他的说法，梁颖会经常翻看罗冠军的手机，即使罗冠军反对她翻看自己的微信聊天记录，梁颖也会处理。“当时也是为了让她信任我，没有多想。”罗冠军说。

今年3月，罗冠军和梁颖在重庆分手，他清楚地记得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262天。分手是所有后续网络干扰的开始。

这次分手的原因，在罗冠军的陈述中，是梁颖没能报名复旦大学研究生，两人原本约定去上海发展。梁颖想在广州定居，向罗冠军要了结婚证、有名字的房产证和10多万的彩礼。

在罗冠军看来，首先双方之前连父母都没见过，似乎进展太快，他很难放弃在银行的好事业。

但当梁颖的律师要求她证明这个问题时，梁颖否认自己向罗冠军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梁颖主动提出分手。起初，争吵是温和的。梁颖有时会在微信对话中私下骂罗冠军。

2月底，梁颖注册了一个专门攻击罗冠军的微博账号，粉丝逐渐从0变成了2000。在微博中，罗冠军被塑造成:强奸梁颖使她怀孕，并强迫她流产。至于梁颖当时是否真的怀孕流产，罗冠军其实是持怀疑态度的，但他选择相信，安慰梁颖:现在不是生孩子的最佳时机，以后会有机会的。然而，3月初，几经波折，他们的关系破裂了。

在梁颖律师王给罗冠军的解释中:梁颖告诉他，发酵中的热搜微博其实是8月初写的，但因为平台审核不通过，微博一直无法发布，停留在草稿。8月底，这条微博在梁颖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发布，迅速登上热搜榜。

“这个未发布的微博热搜是什么样的运行机制，我们也想搞清楚。”据王介绍，事发后，梁颖感觉自己失控，难以应对，情绪不稳定。

目前，罗冠军对梁颖的退让让家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有自己的判断:梁颖的情绪一直不稳定，罗冠军怕她走极端。另一方面，如果这条微博的发布是如梁颖所说，而她并不知情，那么梁颖可以算是间接受害方。

梁颖的律师王一一也在微博中表示，“谈判结束后不久，我就联系了梁颖的母亲。她说梁颖身体很差，暂时不能发布任何信息。”

“我只能看着我们短暂而美好的感情和那个让我接触网络暴力半年的女人。”罗冠军坚持。

“社会性死亡”

罗状元庆幸自己被“泼脏水”半年的日子是循序渐进的，不能一下子就被打败。“如果上半年没有铺地，我这次可能就尴尬了。”他说。

4月初，几乎所有的同事朋友都知道梁颖投诉罗冠军的事情。周围的人信以为真，就发信息要求侮辱。罗冠军只回答“时间会证明一切”。他身边的一些朋友总是相信他，提醒他“尽快解决这些纠纷。”

当时罗冠军被熟人社会深深误解，他工作银行的领导提出请他请假回去一个月。但他主动辞职了。罗冠军曾经在这家银行担任项目经理。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带领团队为很多小微企业解决融资难题。但是他想摆脱旧环境的愿望已经超过了他对这份工作的执着。

辞职后，罗冠军待在重庆出租屋的门后。他消磨时间的方式是看书和看纪录片。当时他一遍又一遍地看余华的《活着》。至于纪录片，大部分是关于自然和食物的。“简单来说，就是看内容让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5月初，面对梁颖不断的网络攻击，他开始寻求法律途径解决问题。

但据罗冠军透露，每当他告诉梁颖他要请律师上诉时，梁颖都会以自杀等理由相威胁。两人在这件事上的矛盾陷入了僵局。然而，梁颖在网上对罗冠军的攻击仍在继续。

6月，罗冠军干脆去了北京，加入了一家互联网微普惠金融机构。采访中，罗冠军向CEO坦白了自己当时在网络上面临的困境。

好在这家公司还是收了罗冠军，他的新同事也不知道这个小规模的“互联网往事”。这时，梁颖在微博发明了一个高质量的复旦大学毕业的新男友。当罗冠军看到梁颖的状态时，他彻底放下了心，觉得事情终究过去了，两人开始了新的生活。梁颖也停止发表攻击罗冠军的网络言论，罗冠军甚至准备撤销自己向北京互联网法院提交的网络侵权案诉讼。

然而，9月初，谴责罗冠军罪行的梁颖上了微博热搜榜。

微博热搜当天，罗冠军正在外面和同事玩游戏。打车时手机没电了。当他回到家充电并开机时，他发现他的姐姐打了六个未接电话。然后，微博上有无数私信，都是肆意谩骂罗冠军。

当罗冠军问梁颖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也很心慌，解释说“我从来没有买过热搜，这个微博也不是最近写的。”

9月3日热搜后，罗冠军在微博的私信每天都有几十万条留言，大部分都是来谴责和谩骂他“道德败坏和人品”。他读过每一篇文章，但他从不回复或找借口。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越是读到这些负面的东西，我就越是坚强，就越是下定决心去追究和惩罚始作俑者。那些骂过我的人会过来跟我道歉。即使他们不道歉，也无法摆脱内心的不安。”罗冠军这样解释。

但是，还是有一些“副作用”。成千上万条评论中的恶语叠加在罗冠军的脑海中后，他开始整天吃东西，晚上失眠。但是第二天，他还是要看完新的评论。

罗冠军曾经翻看那些来微博留言指责他的网友的网上身份，发现大部分都是15岁到20岁出头的女生。后来，在一些女生给罗冠军的道歉中，她们这样解释:“对不起，我太善良了，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罗冠军听到这个解释，忍不住笑了:难道是因为善良，他才可以凭借网络上的一个空点写一篇小短文，在未经核实和调查的情况下，随意向另一个人释放恶意？

罗冠军到了北京后，他作为“新生”的工作终于受到了这个热搜的影响，公司负责人要求他主动离职。罗冠军没有去公司办理辞职手续，就像几个月前在重庆一样，他又蜷缩进了出租屋。每天吃外卖，白天不敢出门，晚上才出去透透气。

平时罗冠军烟抽的不多，但那两天差不多几个小时就会抽三四包烟。烟的味道太大了，所以他只能在露天的晚上抽烟。“在这个城市，似乎没有人知道我是网上的罗冠军，但似乎每分钟都有有人认出我的风险。”

热搜后的第二天，罗冠军在微博写了一篇《罗冠军的告白与申诉》。他写了五点，都证明他和梁颖是正常的男女关系，绝对没有强奸和胁迫。

这时，不同的声音开始出现，但这种声音与网络上一直在热浪中肆虐的“罗状元是。

然而，几个道歉似乎比罗冠军想象的来得更早。热搜结束后，梁颖看到情况失控，就把几个攻击罗冠军的微博藏在微博里。当时敏感的人发现这可能是网络世界又一只“狼来了”，思想开始松动，纷纷向罗冠军道歉。

“二次暴露”

9月6日晚，微博澄清事情的第一天，罗冠军和一个年轻女孩在楼道里等电梯。他突然觉得不对劲。他跑进楼梯间，好像做错了什么。他爬上楼梯，回到4楼的家。

“我其实是怕那个女生在微博上看到我的照片，怕她真的觉得我是反派，然后我心里害怕。”罗冠军自己似乎暂时无法退出“污名化”的生活。

转折点之后发生的事情真的令人惊讶。那些辱骂罗冠军的人很少回去向他道歉，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又遭受了一轮网络暴力。”

这一次，他们开始给我留言说:“你是个懦夫，所以你会原谅梁颖。正是因为世界上有像你这样放纵、放纵的人，网络暴力才永远不会停止。”在罗冠军的微博里，这样的消息一下子出现了上千条。

他震惊了:宽恕是他个人的选择，为什么会被道德绑架？此外，尽管他放弃了刑事诉讼，但民事诉讼和其他公诉仍在继续。

毫无疑问，那些声讨网络暴力的人是在无意识地制造第二轮网络暴力。

“如果是普通人，有几个向我道歉。几乎所有曝光我的网络V和顶级流量的人都没有向我道歉，他们可能还在等待最终的官方调查结果。”真相即将大白，但罗冠军的无力感却随着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强。

事实上，当梁颖等网友年初开始在平台上诋毁罗冠军时，他曾多次向平台举报，但即便是事态发展到现在，每次举报和反馈的进度条上依然显示“等待处理”或“拒绝举报”。

罗冠军也在热搜后向北京当地派出所报案，称其家庭隐私是“人肉”。但警方表示这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

“我从未有过犯罪记录或犯罪记录，但这些照片已经以‘强奸犯’的名义在网上流传。互联网是法外之地吗？有没有可能把我的名字和照片改了，再编一个全网攻击的渣男故事？”罗冠军觉得很荒谬，但他无处提问。

“我是一个极其乐观的人，否则我可能无法生存。”罗冠军总是这样告诉媒体。

罗冠军说，他不会因为半年的经历而对未来的爱情有任何怀疑或恐惧。“我读这么多书，就是为了防止这些极端的观点和情绪影响我的三观。”罗冠军说。现在，他渴望在真相大白后，能被允许继续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

又或许再过几个月，“罗状元”这个名字，以及这些网络上留下的印记，就要告别罗状元了。“我和父母讨论过，我肯定要改名。我以后要跟我妈姓……”罗叹了口气。

罗冠军的微信朋友圈最近没有留下什么新的痕迹，除了那句“久未改的个性签名——“打不倒的人会更强”。

罗冠军向平台申报的申请。照片由罗冠军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