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作品中有许多不朽的形象,如《祝福》中的祥林嫂、《故乡的润土》、《阿q正传》、《孔乙己》等,但实际上这些人物大多是“假人”。这种“虚妄”并不是说这些形象没有现实原型,而是因为它们大多是各种劣根性的集合,也就是很多中国人的通病都集中在某一个角色上,所以一出来,不同层次的读者都在怀疑鲁迅是不是在写它们。而小说《伤逝》中的涓生和子君形象,则显示出鲁迅塑造“真人”的功力同样深厚。
在鲁迅塑造的这些人物中,“涓生”和“子君”都不是很熟悉的人物,《伤逝》也没有《狂人日记》《阿q正传》等小说出名。然而,与其他名著相比,这部作品体现了现实社会的功能和小说形式的意义,也蕴含着鲁迅对社会现状的深刻洞察和冷静反思,从中也可以发现鲁迅的文字为何如此犀利。
涓生与子君: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与新女性的进化迷途
鲁迅在《伤逝》中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塑造“农民”这一乡土形象,而是以知识分子为中心,探寻这些在动荡时代具有较高文化储备的知识分子的内心辛酸,深刻剖析他们悲剧命运的症结所在。
受时代的影响,知识分子比无知的人更悲惨,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哪里,但看不到希望的现实总是折磨着他们。这就像鲁迅和钱曾经在著名的《铁房子》对话中说的那样:
“如果一个没有窗户、无法摧毁的铁房子,里面有很多睡觉的人,他们很快就会窒息而死。然而,他们从昏睡到死亡,他们没有感受到死亡的悲伤。现在你大声呼喊,唤醒少数清醒的人,让这不幸的少数人遭受无法挽回的垂死痛苦。你觉得你配得上他们吗?”
涓生的经历是当时大多数知识分子都尝过的苦。在这种痛苦的处境下,这些立志救国的知识分子都开始以反封建为己任,开始尝试各种方式唤起民众的反抗意识。于是,反对封建婚姻制度成为突破口,大部分作品开始倡导自由恋爱的氛围,从而打破封建包办婚姻的陋习。
然而,鲁迅走得更远。虽然他也是自由恋爱观念的忠实支持者,但他也看到了这种社会“狂躁”状态下隐藏的隐忧。因此,《伤逝》中出现了“涓生”等意象。
男主角涓生和女主角子君的结合是自由恋爱的产物。但与其他作家的歌颂不同,鲁迅的《伤逝》以“涓涓生伤”“一子之死”结尾,说明爱情中盲目的自由只是一种失去理智的冲动,并不是真正可以用来对抗封建社会的锋利刀刃。
造成这种结局的原因,在于像“子君”这样追求自由平等的新女性,在阶段性胜利时,失去了必要的警惕感,暴露出自己没有根除的不良品质。这也是作为知识分子的涓生从欣赏和喜爱他们变成失望和厌恶的直接原因。
新女性“子君”往往在“涓生”这样的知识分子的引导下出现,通过相互吸引走到一起。然而,在自由婚姻下,新女性的进步停滞不前。他们回归“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生态模式,对上演的胜利感到满足,开始停止接受新思想,自发地将自己置于男性附属品的位置。也就是说,它们从一个笼子移到另一个笼子。
然而,自由婚姻后,涓生等知识分子并没有为新女性进一步打开新思想的大门,而是处于灯下的黑暗状态。他们都呼吁解放人性,追求婚姻自由,但面对心爱的人逐渐衰落,他们只有抱怨和逃避。毫无疑问,这种描述深刻反思了当时知识分子的空思维方式和不切实际的做法。
鲁迅对这一主题的写作是完美的,因为他和他的实际妻子许广平是通过自由恋爱走到一起的。鲁迅和涓生、子君一样,曾经是许广平的老师,也是新女性的引路人。更巧合的是,鲁迅在封建时代有过包办婚姻的经历。朱安是鲁迅母亲的妻子。鲁迅在名义上娶了她,这让这个女人忍受了二十年的独居之苦。鲁迅是悲剧的制造者,也遭受着良心的谴责,这是他创作《伤逝》的动机之一。
鲁迅的反思:什么是真正的婚姻自由
以朱安和许广平的婚姻经历,鲁迅坚决支持自由恋爱,但他也对这段感情心存戒心。他深感社会对“自由恋爱”的态度是“狂热的”“不安分的”。似乎这些知识分子提倡这种美好的情感是出于他们对封建包办婚姻的反对,而不是为了婚姻自由和人性的解放。
在这种冲动之下,“自由婚姻”以两个人的结合为最终胜利,不管婚后是否幸福。《伤逝》里的涓生和子君就是这样。他们拼命结合,却在晚年被琐事打败。这是两个没有生活经验的人。他们试图用最初的浪漫和新奇来度过彼此的余生。但是在激情消退和琐事的约束下,婚姻破裂是必然的。
因此,鲁迅在当时的社会中提出了一个高瞻远瞩的观点:“人必须活着,爱才会被依附。”
他用涓生来反思这种盲目的爱情,告诫社会上处于疯狂状态的青年男女,爱情必须有生存的基础,才能长久。没有生存的保障,爱情将不复存在。
他们不在一起的时候,涓生认为子君是一个有主见、渴望进步的新女性,她是自己的知己。子君认为涓生是新思想的引路人,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精神领袖。然而,涓生经历了事业上的挫折,最终被家庭生存的重担压垮。子君渐渐从最初的渴望中消失,开始为琐事而努力。最后的结果是涓生眼中的知音女子消失了,子君眼中意气风发的形象崩塌了。两个人尝到了盲目恋爱的痛苦,并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没有物质基础和生活保障的爱情是不牢固的,鲁迅在“自由恋爱”的氛围刚刚出现的阶段就已经看到了背后隐藏的隐忧。在“狂热”的状态下,我们仍能保持冷静思考的能力,洞察机会,看到人们从未见过的东西,这就是鲁迅文字犀利异常的原因。
《伤逝》在文学思想和文本形式上具有更深层次的象征意义
作品的开头与当时大多数小说完全不同,展现了中国文坛新思潮的气息:
“如果可以,我想写下我的遗憾和悲伤,为了我的儿子,为了我自己。”
作品采用回顾性叙事手法,整个故事其实是一部日记小说,以涓生为第一视角记录回忆。熟悉日落之后中国文学发展的读者应该能感受到,它模仿了当时风靡中国的世界名著《茶花女》的叙事风格。整部作品没有简单地把倒叙作为讲故事的技巧,而是置于倒叙结构中,这是中国小说向西方文学学习的一个证明。
更有价值的是意识流手法在《伤逝》中的运用,象征着中国文学思潮逐渐与世界接轨。
这部作品最大的特点就是涓生的自我剖析,夹杂了很多主观意识。与其讲涓生和子君的故事,不如说它真实地反映了涓生在回忆中的意识流,是典型的意识流手法。
中国现代白话小说的产生始于《狂人日记》,距今只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它没有经历过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与西方文学交替的过程,而是一种诸子百家同时争鸣的局面。这导致现代白话小说基础薄弱,底蕴积累不多,发展前景颇为堪忧。
但神奇的是,包括意识流等写作手法在内的现代主义思潮,恰恰出现在19世纪末,鲁迅在20世纪初开始创作这一体裁。这也标志着中国现代小说不再是简单地模仿西方作品,而是开始主动接触世界文学的新思潮。
难怪很多学者一致认为中国现代白话小说是在鲁迅手里产生和成熟的。
鲁迅之所以在名人辈出的年代成名,正是因为他对社会有着冷静的洞察。因此,他的作品不仅具有深刻的哲学思想,而且具有鲜明的现实意义。
这就是文学大师和著名作家的区别。文学大师的作品不仅能揭示自己思想的深刻性,还能给读者以生活启发,这是文学最根本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