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决定回国之前，大家都看到了中国创新药物研发和整个医药领域的发展势头。当时国内化工人才的劳动力成本也很低。我们心中有一个想法:回来做中国自己的创新药。”

凌晨3点，闫晓军再次醒来。她动了动手指，面前的屏幕亮了起来，邮箱里还是没有新邮件。屏幕右下角的日历显示:2019年11月15日。

闫晓军已经处于这种状态好几天了。她在等一封电子邮件，这对她自己和整个百济中国都很重要。

闫晓军是北京创新制药公司百济神州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高级副总裁，负责全球医药事务。北京时间11月12日，FDA发邮件通知她已经同意最后一份文件规范。这意味着公司自主研发的BTK抑制剂泽布替尼已获批赴美上市，目前仅在等待下一步。

闫晓军晚上睡不着，等着这“最后一脚”。

屏幕，亮起，邮件提示新邮件。

“批准！”闫晓军想兴奋地喊。她控制住有些颤抖的手指，拿出手机，用这个好消息唤醒了更多的同事。

5时20分，百济神州正式宣布，泽布替尼是中国企业自主研发并获批赴美上市的首个抗癌新药。

一周后，泽布替尼在美国正式上市销售，30天疗程的价格为12935美元，与跨国制药公司的类似明星药伊布替尼的价格完全一致。

“我们是冠军”

科学家公司

九年前，也是一个冬夜。

在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之间的一家餐馆里，两个男人正在热聊。一位是国家科学院院士王晓东。2003年应邀回国设立中国科技体制改革试验场——北京生命科学研究院；另一位是欧，美国人，在制药公司有10多年的管理经验。

这顿饭后，百济神州诞生了。

王晓东和欧的创业举措很快得到回应。负责泽布替尼早期研发的王志伟就是其中之一。“在我们决定回国之前，大家都看到了中国创新药物研发和整个医药领域的发展势头。当时国内化工人才的劳动力成本也很低。我们心中有一个想法:回来做中国自己的创新药。”这位曾在国外知名药企做过研发工作的有机合成化学博士，解释了自己当初的选择。

图片来源:卡通创意

“经常有人说我们是‘科学家的公司’，连我都是生物学博士，而且十几个员工到处都是高考状元。”百济神州首席财务官梁衡表示。创业之初，百济神州的阵容中有20多位来自跨国企业的管理层和R&D骨干；一支由150多人组成的高水平、多学科的R&D团队；药检队伍甚至超过了50人——“即使是当时最知名的跨国制药公司，也没有这么大比例的药检人员。”梁衡说。

通过这种配置，团队可以准确监控药物研发的每个阶段，最大限度地减少走弯路。

百济神州R&D人员常说的“我们是冠军”，是谐音:“我们都是昌平人”。

十几年前，在当时还是菜地的莘庄大桥西侧，中关村生命科学园已经从地面升起。百济神州等数千家生物医药企业汇聚于此。北京生命科学研究院、北京脑科学与类脑研究中心等国家顶级科研机构也在这里扎根。“昌平人”推动了北京生物医药产业的快速发展。

“我们是冠军”不仅仅是调侃，更是“我们是冠军”的信念。“科研人员的创业精神是树立远大理想，也是脚踏实地，从小事做起。”王志伟说。

这不是空。泽布替尼就是证明。

第一个闻到BTK抑制剂味道的人是王来。这位“神童”14岁考上大学，20岁攻读博士，现任百济神州高级副总裁、亚太区R&D负责人..

“当时全球首个BTK抑制剂伊博替尼上市，临床三期数据非常好。”王来回忆道。通过研究，团队发现布洛芬是偶然开发的，对靶标的抑制作用不完全，问题多，优化大空-选择性和吸收性是有待提高的两个环节，选择性越高，潜在的副作用越小；吸收性越好，达到相同靶抑制率所需的剂量越低，可以进一步降低毒性，增加治疗窗。

“我们的改进方向一是做好选择性，二是做好吸收。”王来设定的方向明确而精准:寻找一种比布洛芬更特异、各方面表现更好的化合物。

没想到，这种说法一出来，就受到了挑战。关于布洛芬的作用机制，业内众说纷纭。国外一些重量级研究人员认为，布洛芬的疗效是多靶点抑制作用的结果。

它是一种更特异的BTK抑制剂吗？还是遵从外部观点，成为一种不仅抑制BTK，还能抑制其他激酶的化合物？百济神州站到路口。

最后，王晓东决定做一个特定的BTK抑制剂。

确定了方向后，王志伟和他的同事们都很忙。为了筛选出最终的化合物，王志伟和他的团队夜以继日地制作了近1000种化合物，并进行了动物实验，甚至发明了“反向筛选”的测试方法，缩短了原本需要一两个月才能按天计算的测试对照。

最后，王志伟和他的团队筛选出了只抑制BTK靶标的化合物，这是R&D团队在百济神州成立后制造的第3111个化合物，因此命名为“BGB-3111”，也就是后来的泽布替尼。

BGB-3111筛选出来后，实验室仍然需要大量的化合物用于动物实验。王志伟想通过外包医疗研发服务来解决问题，但对方给出了天文数字的报价。当时资金不足，王志伟团队最终决定自行解决。“在山上开路，遇到水桥。虽然大家基本都是药物化学出身，流程相对没有经验，但项目可以快速推进。”王志伟说，团队通过探索积累了自己的经验，很多成员逐渐成长为复合型人才。

同类最佳

成为世界上同类最好的抗癌药物

淋巴瘤是世界上发病率增长最快的恶性肿瘤之一，其中套细胞淋巴瘤的侵袭性更强，患者的中位生存期仅为3 ~ 4年。

泽布替尼作为一种有效的BTK抑制剂，可用于治疗包括套细胞淋巴瘤在内的多种B细胞恶性肿瘤。

通常，从项目开始，给第一个患者服用新药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泽布替尼只用了大约两年零一个月。“这个进度是行业前十的速度，即使不是最快的。”王志伟说。

2014年8月，泽布替尼开始在澳大利亚进行首次人体临床试验。

为什么去澳大利亚？“一个字，快！”王说，在中国医药改革之前，新药经过很长时间才被批准进行临床试验。“去澳大利亚就是和时间赛跑。”

2015年美国血液学会年会被王来视为“高光时刻”。

“BGB-3111的最新数据表明，它在治疗华氏巨球蛋白血症方面耐受性好，非常有效。在循环或淋巴结淋巴细胞中的完全和持久的BTK抑制效应使其具有极好的应答率。”澳大利亚彼得·麦克卡勒姆癌症中心的领导人之一康斯坦丁·谭博士宣布了泽布替尼的一期临床试验结果。

这是泽布蒂尼首次全球亮相。谭医生讲完后，坐在台下的王来和数百名学者一起鼓掌。此时此刻，百济神州BTK抑制剂正式进入世界舞台。“研究结果证明，我们可以实现对组织中靶标的100%抑制。还有什么比‘100%’更好的呢？”药物的最终疗效必须取决于其对靶标的抑制作用。王来意识到百济神州有机会冲击一流。

泽布替尼对同类最佳的影响源于与布洛芬的面对面临床试验。

在试验开始之前，团队内部有很多反对意见。在王看来，做面对面实验的主要挑战在于成本和难度。比如在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头对头临床试验中，组内患者样本量大，连续用药时间长，需要购买布洛芬进行对比，成本较高。

迎面测试的风险也给王来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如果你没有做‘面对面’，你可以忽悠别人说我可能和它一样有效，也许比它更好。但如果‘狭路相逢’输了，那就是失败。”

但如果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那最好的影响是什么？王来和团队决定试一试。

2017年和2018年，百济神州先后开展了泽布替尼和布洛芬的两项头对头ⅲ期临床研究，分别针对华氏巨球蛋白血症和复发/难治性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在泽布替尼的研发上迈出了显著的一步。

在之前的临床研究中，泽布替尼不负众望，在这两个适应症中显示了更优越的数据。例如，在一项关于华氏巨球蛋白血症的临床研究中，泽布替尼的VGPR高于以往报告中布洛芬获得的VGPR。同时，泽布替尼耐受性好，毒副作用小。

在以套细胞淋巴瘤为适应症的临床试验中，一位75岁的患者给王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刚入团时，河南安阳的老人并不乐观。在此之前，他曾使用过利妥昔单抗等各种化疗药物，效果甚微。“脖子上有个大肿块，腹股沟有个十几厘米的大肿块，腹腔有个大肿块。”河南省肿瘤研究所所长宋永平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老人的场景，并为老人完成了全身扫描CT影像。“我当时觉得没有希望了。”

服药三天后，老人的肿块明显消退。“化疗或其他药物可以快速消肿，但容易出现溶瘤综合征，如引起心脏问题甚至肾衰竭。但这位患者没有，治疗效果很好，副作用仍然很低。”惊讶之余，宋永平兴奋地给王来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王来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这是企业家最大的享受。我们的药真的帮助了别人！”

现在老人在家口服泽布替尼，和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病一样管理“肿瘤”。平时，他也能开车旅行，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中国制造”

更正中国临床试验的名称

在加入百济神州之前，闫晓军拥有近20年的药品注册经验，曾在三家世界知名药企任职。

2015年3月10日，闫晓军记得很清楚，那是她第一次去FDA总部面议。在医疗监管领域，FDA是出了名的严格，对于药房或诊所的特殊会议，只给60分钟，不超过1分钟。

为了让准备的证明材料更充分，闫晓军和她的团队聘请了顾问进行指导，对申请文件进行了反复修改。

“我们真的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王来是一个非常勤奋的人。我让他反复复习。最后，他说他累得吐不出来。当FDA最终与我们见面时，它对我们准备的支持材料和应用给予了高度评价。”闫晓军说。

凭借这份认真的努力，百济神州先后获得了FDA授予的“快速通道”、“突破性疗法鉴定”、“优先评价”和“加速批准”四个专项评价渠道。泽布替尼从研发到最后都获得了FDA的批准，比其他公司快得多。

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中国的临床试验让FDA大放异彩。作为百济神州在中国的临床试验中心，北京大学肿瘤医院和河南省肿瘤医院首次接受了FDA的现场综合验证并顺利通过。

北京大学肿瘤医院淋巴瘤科主任朱军介绍，我国二期临床试验项目于2017年2月初启动，截至9月底，全国14个中心共纳入86例患者。“这个速度非常惊人。该组登记的所有86名患者都是对其他药物无效或耐药的患者。临床试验结果表明，泽布替尼有效率超过80%，完全缓解率超过50%。”

随着临床试验的深入，朱军对泽布替尼的信心与日俱增。"疗效显著，安全性好."

“FDA在核查时非常谨慎。经申报、研究材料、调查患者是否符合入院条件和用药条件，核查结论为零缺陷。这让他们大吃一惊，打破了他们对中药临床试验的固有看法。”宋永平说。

“泽布替尼此次获得FDA批准，是基于澳大利亚和中国的两项临床试验，尤其是中国的二期临床数据。”百济神州总裁吴告诉记者，这让国际药企看到了“中国制造”的能力。

吴说，过去，跨国公司把中国放在全球试验，以加快在中国的审批。他认为，一两年后，这些跨国制药公司将意识到，将中国纳入全球试验可以大大加快全球审批速度。

11月15日，当整个医学界为泽布替宁获得FDA批准而兴奋时，王来显得非常平静。他在朋友圈转发了这条消息，并写道:“中国的医药产业走向了世界，中国的临床产业走向了世界。这个事情肯定会发生，但是百济神州很幸运，我们做到了第一个。”

零的突破只是开始。无论是扩大泽布替尼的适应症，还是开发更多的新药，更大的挑战还在前面。挑战会带来机遇。王来、王志伟、闫晓军等人预计，将有更多的中国制药企业加入其中，抓住机遇，迎接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