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太真实了。郝蕾和金燕玲的表演平静而克制,观众涌动。
它把每个人都有可能遇到的那种不舒服,都撕开给我们看了。作为唯一一个与春潮官方合作的心理平台,简单心理邀请春潮导演杨荔钠、制片人兼制作人李亚萍,与简单心理CEO简丽丽、何枫、聊一聊母女关系、银幕上的女性形象、电影中未被切入的桥段。完整内容太长啦,所以今天我们只挑选了关于母女关系的部分讨论,整理成文。想听完整对谈的朋友,请直接划到文末,点击~可以去爱奇艺看春潮。如果你觉得难以理解,那你这辈子就是幸运的。先简单做个无剧透的背景介绍:《春潮》可以说是一个表面隐忍淡定,实则充满火药味的三代母女的秘密故事。母亲纪明岚是热衷传播正能量的街道办领导,在外为人热情,回家从不给女儿好脸色。我的女儿郭建波是一名喜欢吸烟的调查记者。她在外面是个女强人。面对控制欲强的母亲,她总是沉默反抗。孙女郭婉婷就夹在两个大人中间,成了妈妈和姥姥争夺的宝贝,从小学会了看成年人的脸色说话。如果你推开中国家庭的门,每扇门里可能都坐着一个相似的母亲或女儿。简里里:金燕玲老师演的姥姥纪明岚,我看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熟悉。纪明岚就是五零后、四零后那代人吧。她身上有那一代人女性遭遇特别强烈的结构性心理创伤的状况下,所展现出特别普遍的反应。影片中,奶奶的邻居自杀了,她表达悲痛的方式是:这个邻居对不起我。我觉得她非常非常“自恋”——用我们心理学的话来说,“自恋”的意思是好像一切都是关于她自己的。奶奶的心理再也容不下空之间的另一个女儿。但是如果从受伤的角度来看,就是遭遇特别大的心理创伤,这也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她是特别渴望关系的,但她在那个年代里面不断地体验到背叛。最后一个养成的人格特质就是她不能让身边的人感到舒服。她学习的唯一方法就是PUA你。其实纪明岚说的这些话,我觉得特别熟悉,就是很多家庭里会出现的:“我丈夫是垃圾,对不起我,我女儿是垃圾,对不起我!”反正全世界都对不起她,只有她是受害者。简里里:我记得孙女走了那次,姥姥异常愤怒。渴望控制,然后又要去伤害对方。这个女性有极强的不安全感,从心理咨询的角度上讲她身上有很多“边缘”的特质。她在外面确实很有人格魅力,但她这种人格特质就是可远观不可靠近,从我的角度来看,她其实就是人格创伤的一个症状,她其实是特别渴望被爱的。李亚萍:她也是一个悲剧。简里里:对,那一代人经历的背叛让他们没法信任别人。李亚萍:其实“孙女”是母女争夺的对象,她是母亲和祖母控制的对象。
简里里:我看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就会觉得:啊!这样的家庭养不出这么健康的小女孩。姥姥挤掉了妈妈的角色,就好像“你的孩子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你的人生不是你的人生,是我的人生”。我觉得这是在亚洲文化下,特别入侵的一种文化方式。我的母亲和祖母与我的体重竞争。记得小时候,每次去外婆家,外婆都会每天给我吃点东西。我走之前得称一下体重。如果我胖了几斤,我奶奶会觉得她养得很好。但是我妈妈会生气,告诉我不要吃那么多。体重已经成为我母亲和祖母之间争夺控制权的斗争。有一次我奶奶骑车带我回家,听到我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我很不高兴。如果要我唱《世界上只有奶奶好》,我就唱《世界上只有奶奶好》...我考高中的时候,我姥姥让我考中专,离我家几步远。我上了高中她就特别失望。我考大学,她说你就考我们市里的学院。在她的观念里就是子孙离我不能超过一碗水,就端一碗水过来不能凉的距离。这就是她这一代人特别深的烙印。杨荔钠:我想这个小女孩会逃脱上一代人的命运,她不能再走他们的路了。那将是一场巨大的悲剧。我们取得了进展。我想我们可能像暴风雨一样被母亲打击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会把打击转嫁给孩子。相反,你会警告这部分给她更好的东西。我们不应该重复邪恶,而应该学习善良。那一代的母亲们或者姥姥们回头看,她们的过去伤痕累累,布满荆棘。她们对亲密关系的戕害——其实就是她伤痛的表现和延伸——其实她们更可怜。比如我现在快五十了,人生过半就是我才愿意去包涵她,但是之前怎么可能愿意去包涵她?她对外有多慈悲,她反过来对家庭有多凶狠。杨荔钠:如果郭建波可以跟她妈妈说不,她也不会有这样的人生了。现在这个家庭或许不会是这样的格局,她可能早晚把她妈纠正过来了。何峰:不离开,很难改正。杨荔钠:郭建波在社会上作为一个记者,她有特别狠,特别精准,非常职业的一面。贺峰:她是一个非常独立有能力的女人。杨荔钠:对,但是在妈妈面前,她不会那么强势。李亚萍:我嫂子很好。她和她妈妈的关系就像这部电影里那样,但是我嫂子离不开她妈妈。她快五十岁了。当她单身,想要重新建立婚姻关系的时候,也会想听听妈妈的意见,这样就会形成一个无限循环,加深和恶化他们的矛盾。简里里:我们在心理咨询上也见了很多这种——比如说你进入一份工作或进入一个亲密关系——明明是受施虐受虐的关系,但受虐者就是不走。Ta不是外力上不走,就是心理上不能走。但郭建波这个角色,她的心理发展能力就还是一个青少年,她心理没有独立,最终也没有独立。当一个人的心智发展到独立时,就意味着ta的一切行为不再是为了回应妈妈的期待或者你的控制,那么他就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但郭建波这个角色是没有拥有自己的生活的。她恰恰是因为在施虐受虐的过程中,体验到了痛苦,她才需要分离。但分离过程没那么容易,需要很多爱和支持,所以有很多人会选择向心理咨询求助。杨荔钠:不像丈夫可以选择,血缘关系真的没有选择。简里里:对于孩子来讲,无论她长了多少岁,去应对这些都会非常困难,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下其实很难建立健康的自我。孩子一方面觉得自己很糟糕,一方面又要处理内在的那种恨意,其实是特别痛苦的。亚洲文化中也有孝道的道德压力。特别是《春潮》被设定为独生子女。有兄弟姐妹可能会好很多。她独自承受着几代人的创伤。不管她有多恨她妈妈,她都会认为如果我离开她,她妈妈会死,打个比方。我女儿也很清楚妈妈内心的那种破碎。如果你失去了女儿,你的母亲可能会死而复生。孩子会觉得无法离开这段感情,不管有多糟糕。简里里:我发现在电视荧屏上其实很难找到一个好的影视形象。李亚萍:在很多电影里,女人要么是花瓶,要么就是男人眼中的女人。我认为这与整个社会的文化、经济发展和情感交流的表达方式,以及女性创作者在主流创作语境中的地位和视角有关。简里里:我觉得很多电影对于女性是有很多的恶意啊,就是对女性了解的太少了。你们这个电影真的特别棒!杨荔钠:我已经完成了我的女性三部曲中的第一部,叫做《春梦》,我不能像《春潮》那样遇见你。但它延续了女性或母亲的话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大潮”自然就来了。每个作品都有天注定的一个时机,《春潮》应该在这样一个时机上出现。李亚萍:当时看《春潮》的时候,跟我们公司当时正在开发或者正在制作的项目有很大的不同。它没有剧情强烈的戏剧性故事。就好像说我们行业有句话叫你给观众翻个跟头,观众可能不喜欢看。你这样讲的故事可能会很无聊。
但我们不断看到观众的反馈:它把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遇到的那种不舒服,撕开给我们看。平常我们给观众一些就是表象的东西,视觉上的刺激的、嗑cp啊、撒糖啊,情感就是触摸的太少了。然后从观众的反馈里,我们看到了这样的饥渴啊,就像一个受过委屈的小孩。你要蹲下来问他的时候,他其实是会哭的。简·利里:当像《春潮》这样的作品诉说痛苦时,每个人都能从中获得很多治愈。这种治愈就是:我的感受被看见了,很多人都和我一样。我认为这会给他们更多的力量,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杨荔钠:我觉得做电影的意义也就在于此。电影院复工后,我非常期待在电影院看这部电影。也真的非常推荐大家去看这部电影,它会是一个帮助你去理解自己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