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涅茨人:在北极放牧
本报记者/顾欣摄影/高
发表于《中国新闻周刊》第908期
北纬66° 34 '经过亚马尔半岛底部，是一条特殊的纬度线，北面是北极圈。
“广阔的苔原，像闪烁的海市蜃楼，一直延伸到北冰洋。显然空是空的:冬日空像一个深蓝色的拱顶，像一个披着闪烁星星的冷美人；一群麝牛在山顶围成一圈，抵御外敌。他们的长针就像一个被黑水旋转的大浪。小康瓦利斯岛地表下潮湿的中生代岩壁上，一脉铅锌矿石如小镜子般闪耀；冬天空，空气清朗，海冰层扭曲破碎，发出呻吟哀号的声音。”
美国著名自然文学作家巴里·洛佩兹在《北极梦》中描述了北极的奇幻之美，但对于常年在极地圈的亚马尔半岛迁徙的涅涅茨人来说，美是他们残酷的现实。
为了生存，涅涅茨人就像传说中的风中睡眠一样，一年四季从不停歇。他们与驯鹿形成了共生关系，要么在牧场上，要么在赶驯鹿寻找下一个牧场的路上。随着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工业染指这片土地，这种驾驶驯鹿雪橇、喝鹿血、披鹿皮的原始生活方式正受到威胁。
世界末日和寒冷仙境
北极冬天没有白天，一整天不落的满月照在广袤的冰面上，室外温度可达零下40°C；北极的夏天没有夜晚。太阳就像一个微弱的蛋黄挂在地平线上。植被在地球表面爬行，无法获得足够的光和热。
极端的光照和温度条件造就了极地地区的沙漠景观。严寒降低了土壤中腐生植物和腐生植物的数量和种类，减缓了有机质的降解速度。
一个证据是，走在北极苔原上，到处都能看到完好的树叶、残破的花朵和没有腐烂的树枝。在北极，它们可以持续几年而不分解。土壤中腐殖质较少，意味着土层薄而贫瘠，风化砾石和冻土较多，植被较低。
2017年98岁的涅涅茨奶奶，今年就100岁了，能照顾好自己。这对涅涅茨人来说是个奇迹，他们的平均寿命是46岁。她80岁的残疾女儿于2019年初去世，她仍然和儿子住在苔原上。
只有少数动物能适应这种气候。从热带到北极，3200种哺乳动物中可能只遇到23种，驯鹿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植被稀疏，驯鹿和许多极地食草动物一样，为了找到足够的食物，被迫形成迁徙的习惯。随着驯鹿的迁徙，涅涅茨人也控制了俄罗斯大约三分之一的驯鹿数量。
涅涅茨是一个由大约5万名游牧驯鹿牧民组成的民族，他们生活在西伯利亚西北部靠近北极圈的亚马尔半岛。在当地方言中，Yamal的意思是“世界末日”，冬季最低气温可达零下60℃。
“涅涅茨”这个名字来源于涅涅茨语中“人”的发音。他们的语言属于乌拉尔语系的萨摩地语系，与北芬兰语有“亲缘关系”。涅涅茨大部分生活在苔原上，小部分生活在森林涅茨，主要生活在鄂毕河中部的Tega地区。
每个涅涅茨家庭都有五六百头驯鹿。对于涅涅茨人来说，只要有鹿，“就有一切”。他们的外套和帐篷是鹿皮做的，他们的交通工具是鹿拉雪橇，他们的食物是鹿肉。冬天没有浆果的时候，他们吃生鹿肉，喝鹿血补充维生素。驯鹿的骨头被用来做纽扣和把手，肌腱被做成线，皮肤被做成船、紧身衣、帽子和其他衣服。甚至在几年前，当地还保留着以物易物的习俗时，涅涅茨人会直接与中间商交易鹿肉、鹿皮、鹿茸等日常用品。
涅涅茨人和他们的领头驯鹿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果他们在暴风雪中迷路，他们将依靠领头的驯鹿来帮助他们找到路。如果动物在穿越冰冻的河流时犹豫不决或打喷嚏，牧民会另寻他处过河。在涅涅茨神话中，主角的命运往往由领头驯鹿的命运来预测。
苔原上点缀着牧羊人向上帝献祭鹿的地方。他们为病人祈祷，用狐狸皮和驯鹿角献祭。在仪式上，驯鹿被一分为二。涅涅茨人吃一半，把一半留给他们的神。
一部纪录片记录了涅涅茨是如何杀死鹿的。熟练的涅涅茨猎人悄悄地走近驯鹿，双手按住它的角，顺手把刀插进鹿的骨头里。5岁的孩子被叫去帮忙，剥了皮的鹿还在抽搐。孩子说，爸爸，为什么鹿的肌肉还在跳？
父亲告诉孩子，鹿妈妈肚子里有一只小鹿。
“为什么要杀鹿，为什么不让她生鹿？”孩子问他的妈妈。
“她老了，老了会很痛苦。”
孩子继续问为什么，妈妈不再回答。
这也反映了涅涅茨人与自然相处的态度。一直跟踪涅涅茨的摄影师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真正的涅茨人会在狩猎前观察野生动物的身体状况，并殴打老弱病残。杀鹿不是随便的，而是把所有的鹿都赶在一起，让狗去赶鹿，看哪只鹿最后倒下。
移民和现代化
涅涅茨有固定的迁徙通道。每年春天，它们从北部的泰加森林保护区迁徙到北极圈以北200英里的亚马尔半岛无树的苔原上，然后在秋天从北部牧场向内陆迁徙。
迁徙以家庭为单位，队伍由三部分组成，人在头尾，鹿在中间。一开始，涅涅茨人把几个雪橇连在一起，拉帐篷、被褥、食物和鹿皮。拉车的鹿是驯养的，普通鹿群在中间。那些解散队伍的人防止鹿群被分开。
迁徙期间，涅涅茨住在自己的鹿皮帐篷里。这种帐篷通常由40根圆形木杆组成，上面覆盖着两层50或60块鹿皮。帐篷是圆锥形的，直径约7米。搭帐篷需要50分钟。女人需要先在地上画一个圈，从外圈支撑木杆。地板铺在房间中央，周围是松枝、草帘和鹿皮。
帐篷里有电视、手机和卫星电话。卫星电话是政府发的，因为涅涅茨经过的路上没有信号，也没有医疗点。如果有疾病或死亡威胁，涅涅茨需要联系政府，派一架直升机进行救援。
俄罗斯政府还在迁徙的必经之路上设立了补给点，通常是装有发动机和电动冰柜的小容器，路过的涅涅茨人可以在这里补充补给，主要是粮油和烧火用的柴火。
随着当地和外界经济交流的增加，涅涅茨的生活不可避免地变得越来越现代化。越来越多的家庭购买雪地车，在雪地里行驶时可以达到每小时40公里，比驯鹿拉雪橇还快。
一辆雅马哈雪地车相当于10万元左右。涅涅茨的平均家庭有五六百头鹿，一头鹿35公斤。按照每公斤鹿肉250卢布计算，大约可以卖出一百单位来弥补一辆雪地车的价格。
涅涅茨人告诉摄影师高，在苏联时代，两只鹿足够生活一年，但现在一年卖两百只鹿是不够的。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当地存在过度放牧现象。据估计，约有17.5万头驯鹿在亚马尔地区放牧，但环保人士表示，这片土地只能养活12万头驯鹿。
牧民告诉高，近年来，鹿的价值越来越低，体型也越来越小，只能养得越来越多，才能用一辈子。
高对此分析有两个原因。一是本地流量受阻，销售渠道不畅。鹿肉在周边地区低价出售。只有卖到欧洲，才能卖到每公斤40欧元的高价。然而，出口被国有贸易公司垄断，涅涅茨人拿不到钱。
另一方面，亚马尔半岛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气储存能力，石油和天然气的开采占据了大片牧场。当涅涅茨人游牧时，他不得不绕过围栏，他们的驯鹿不得不缩小觅食范围。
在高拍摄的一张照片中，极光的另一面是深红色的，像晚霞。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红灯不是夕阳，而是天然气油田作业过程中喷出的火焰。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产生的废水污染了河流，鱼也越来越少，这也威胁到鹿的健康。但这是一个艰难的现实，涅涅茨人对此无能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