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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1月16日晚，清华大学主楼挤满了人，著名影星阿诺德·施瓦辛格在这里做了一场名为“坚持梦想”的演讲。
施瓦辛格当时的身份不是一个扛着猎枪的肌肉发达的男明星，而是西装革履的加州州长。门票自然很抢手。据说清华最大的院系之一的电子系平均有十三个人能拿到一张票，拿到票的学生也是提前“吹”了:不要问州长不喜欢的问题，比如枪和同性恋。
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家，站在清华一个红色的、特别的讲坛前，谈笑风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些荣誉一直都属于克林顿、小布什、戈尔这样的顶级嘉宾，而施瓦辛格作为省部级干部，能在其中获得荣誉，只有一个核心原因:他带来了500亿美元的大礼。
施瓦辛格当州长的成绩很差，尤其是他否决了同性婚姻法案，禁止出售暴力游戏，被主张自由的加州人称为街头老鼠。更有甚者，加州作为美国高科技产业的大本营，在互联网泡沫中损失惨重。政府赤字一度高达380亿美元，濒临破产。
当时，中国刚刚加入世贸组织，有一种吸引投资的天然荷尔蒙冲动。因此，与段永平背靠背、90年代为BBK代言的施瓦辛格，敏锐地意识到中国人的需求，于是策划了一个投资高达500亿美元的“加州工业城”项目，希望安利给予渴望拥抱世界的中国。
然而，这个比特斯拉上海工厂大十倍的项目，却落在了中原之地郑州，而不是北京、上海或深圳。
当时，为了拿下这个项目，郑州不仅减免了税费，还赋予了加州发展、招商、管理和运营这座工业城市的全部权限。投资促进是闻所未闻的。根据计划，加州将与城市管理机构一起，在46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对生物制药、IT、航空空航天等高科技企业进行打包进驻。
2005年7月，郑州“加州工业城”项目在洛杉矶市中心的Omni酒店正式签约。三个月后，施瓦辛格率队访华。在欢迎晚宴上，河南省政府成为国内唯一受邀参加大会的政府机构，一时风头正劲。次年3月，郑州“加州工业城”项目奠基第一桩并正式开工。
2005年施瓦辛格访华照片
但是人不如天。加州工业城建设后不久，距离工业城10公里的龙子湖大学园区建设项目接到群众举报，直接被捅到国务院，成为8年前国土资源部成立以来最大的违法建设案件，“出人意料”地带出了664起违法用地案件。不幸的是，“加州工业城”也在通知名单上。
就这样，轰动一时的“加州工业城”项目以一个似是而非的借口草草收场。参与者很清楚耕地红线在明处，寺庙纠纷在暗处。郑州要想谋求发展，只能悄悄进村。15年过去了，当年的规划场地早已是商品楼林立，没有半分高科技的影子。
如果项目进展顺利，可能不是2019年的钢铁侠马斯克，而是2006年的终结者施瓦辛格。对郑州来说，错过的不仅是500亿美元的投资吸引力，更是通过重大项目煽动高科技布局的历史机遇。
郑州，一个沉寂了几千年的小县城，因多次意外成为河南省会，一路争议不断，跌宕起伏。它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01
郑州的命运与河南的地理位置息息相关。
河南西部依次被太行山、伏牛山、大别山环绕，群山绵延，东部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广袤的平原赋予了河南“中原粮仓”的美誉，但也给其未来发展的耕地红线上了紧箍咒。当然，平原优势给郑州最重要的礼物是铁路。
1889年，晚清政府决定修建一条北起北京卢沟桥，南至湖北汉口的铁路。为了避免黄河决堤的危险，在晚清重臣张之洞的建议下，这条铁路在晚清绕过河南省会开封，选择了属于开封府的郑县。于是，这个夹在开封和洛阳之间的小县城开始巍然屹立。
1905年，京汉铁路郑县段建成，铁路带来了人流、货流的快速增长，街边摆摊经济开始兴盛。从红枣、柿饼的农产品，到摆小吃的街边餐馆，人间烟火演变成郑州商业街的最初面貌。尝到铁路甜头的清政府，决定从郑县东西向延伸至开封、洛阳。
1912年，北洋政府接管并沿汴罗铁路扩张，演变出横贯中国东西领土的陇海铁路雏形。这时郑州的商业街开始相当大，靠近火车站的德化街就像郑州的“上海南京路”。1927年，《上海旅行杂志》将郑州评为华北大都市，说明当时的郑州是北方的繁华。
有了铁路“十字路口”牌，郑州压在开封和洛阳的边缘，1954年正式确立为河南省会。在计划经济时代，德化商业街的繁荣得以延续。1955年，郑州第一家百货商店郑州百货诞生于此。然而，郑州商业的巅峰在于上世纪90年代的“中原商战”。
郑州亚洲二七纪念馆，1992
1989年5月6日，郑州亚洲购物中心在无数广告的轰炸中正式开业。在经济稀缺的时代，亚洲商场可以摆满4万多种商品，甚至在一楼大堂还布置了人工瀑布。开业当天，翘首以待的郑州市民疯狂涌入，每个柜台被抢走一个空，店铺只能分批放人。
从空部队退役的亚洲区总经理王随洲熟悉军事化管理。销售人员不仅要求着装，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河南方言。销售人员有500页的服务管理手册，这是产品的基本技能。食品师要懂营养，服装师要懂设计。
“中原向何处去，郑州亚洲”的广告已经家喻户晓。有一段时间，在北方做零售生意的人都涌向亚洲学习管理方法。亚洲经理也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来信，更有小学生在作文中动情地写道: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亚洲推销员！
当时的亚洲商场被郑州百货、紫荆山百货、商场大厦、商业大厦以及华联百货的五大国企巨头包围。面对亚洲，五大国有商场采取纵横联盟相结合的方式进行围剿，同时报道亚洲扰乱市场运行，切断与亚洲的沟通，这就是著名的“中原商战”。
在双方对抗的过程中，营销手段不断升级。亚洲甚至出动直升机在市中心分发彩票。五大商场联合推出万元大奖和出国游大奖，今天已经过时了。最后亚洲用价格战反击，看不出有什么商品的价格比其他商场高。低价策略突破了五大国有商场的联盟。
亚洲美女售货员海报，郑州，1998
激烈的价格战不仅让各个商场陷入僵局，也对郑州的商贸产生了很大的负面影响。1997年，郑州整个商贸系统只盈利5万元。亚洲根本没有屈服。最终，亚洲在大扩张后陷入了资金链的断裂。伴随着亚洲，它走向了沉寂，伴随着郑州繁荣的商业。
与此同时，随着沿海经济的崛起，渴望改变命运的河南人纷纷离开，要么北上，要么南下。郑州便利的地理位置加快了人口流失的速度。
1997年，“打工比种粮好，有钱不怕没饭吃”的思想在河南盛行。孔雀东南飞的迁徙继续在中原上演，承担了中国经济崛起最大的劳动力红利，但背后却是空空的故乡。除了方便了无数河南人的外流，修建在楼房和农场上的铁路也没能留下什么。
时间来到90年代末，中国即将进入发展的黄金时期，大量二线城市崛起。郑州有些灰暗，这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02
1998年，人口9300万的河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农场”。在全国粮食产量开始五年下滑的时候，河南的大粮仓始终稳定，年产量超过4000万吨，保持着14亿人的口粮。但落后于农业大省，1998年河南城镇化率仅为20.8%，居全国第二低。
河南产业基地在a股上的映射是沐源股份和双汇发展，市值排名河南前两位。但现实是，无论农业多么大规模、工业化，都极度依赖本土，其带来的附加值、就业数量、税收都无法与制造业相比。想要致富的河南人只能走出家门，到祖国各地去。
国内妖魔化河南人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甚至在央视的防盗公益广告中，所有地铁乘客都用普通话交流，但两个扒手却用河南方言交谈。
同时，沿海和南方城市的吸引力并没有减弱，来自北方城市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2001年，中国陷入全球化浪潮，巨大的海外市场和人们被激发的消费欲望催生了无数产业的崛起和重生。全国各地都建起了新区，奄奄一息的煤炭工业和重工业重获新生。
北方经济如火如荼，山西靠煤发家，煤老板们去北京买房，南下赌博，排队迎娶女明星；陕西小县城神木，随着煤炭资金的不断涌入，走出了全国首个全民免费医疗的“神木模式”；山东作为中国第二大油田，同样依靠重工业重回GDP第二宝座。
在周边兄弟纷纷奔小康的背景下，郑州的压力很大，要在没有优势的环境中寻找突破口。
如何让河南人留下来才是关键。郑州作为省会城市，是一个省的门面。然而，南北东西向的铁路轨道将郑州分隔开来，使其难以成片使用。老城区发展缺乏动力，提升郑州吸引力的突破口最终落实在新区建设上。
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外资热。当时，港澳商人是当地政府的客人。郑州也嫉妒南方的持续投资。因此，它想把东郊的庄妍机场旧址改造成2平方公里的“港澳新城”，渴望搭上港澳资本的便车。
然而，该计划的报告在几分钟后被退回。在虎口夺食的城市竞争环境下，2平方公里的新城根本不可能激起涟漪。
当时河南最高领导挥挥手，决定新区建设要“高起点、大方向上”。这时，在从美国买来的卫星地图上，郑州东北部的一个大鱼塘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在规划全球招标的规范下，最终敲定了一个面积150平方公里的新区，这也是未来享誉全球的郑东新区。
摆脱“鬼城”称号的郑东新区，2017
在郑东新区的建设中，质疑声最高的是在严重缺水的中原城市设计了一个与西湖面积相当的龙湖。对此，时任郑州市委书记李可解释说:“白衬衫在沿海城市呆两三天就不会脏了，鞋子也不会那么脏了。郑州出门一段时间，是因为城里水汽不够”。
水汽充足时白衬衫不会脏的理论，可以和古代“遇水即赚钱”的智慧相提并论。
这个过程的曲折远不止于此。新区建设过程中，新区负责人拿着图纸四处打听生意，没人要来，土地上挂牌的白菜每亩79万元的价格被忽略了。在资金难以筹集的时候，新区建设没有饭吃，项目负责人已经急得“敢在油锅里捞钱”。
然而，在日本建筑师黑川张继的设计中，连施工人员都觉得计划提前了，甚至有点异想天开。为了保证“一幅蓝色画到底”，官方只能用“CBD里的湖是眼球，外面的绿圈是睫毛，眼睛每天都在看着我们”来提振士气。
郑东新区设计师黑川张继，2007
当时大家都不知道这个“未来之城”的建设，从建成到投入使用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想要大踏步发展的郑州，在2005年前后出现了一批违法建筑，“郑州加州工业园”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最终以失败告终。
2010年，郑东新区初具规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美国商业内幕网上显示了一系列卫星图像。郑东新区被授予“中国最大鬼城”称号。照片中，新城街空一片荒芜，没有房屋。新区湿地公园宣传照中的人也被特别指出在PS上。
《商业内幕》对郑东新区的评价，2010
2010年前后，全球经济圈不断在批判中国的“基础设施过剩”，被国际新闻头条炒得沸沸扬扬的郑东新区，无疑是在递刀子。郑州又如履薄冰。
03
2010年6月20日，时任河南省省长亲自出发，顶着烈日来到郑州最南郊的新郑机场，等候一位特殊的客人:郭台铭。
下午3点，郭台铭出现在机场，与随行官员在前往附近杭航空港区的路上有说有笑，还不忘嘲笑刚满一岁的小女儿。就在一个月前，郭台铭还在龙华富士康“十跳”的风口浪尖上，连觉都睡不好。这只能说明一点:河南有富士康想要的东西。
龙华富士康“十跳”事件发生后，无数政府官员排起了长队，而不是原本想着“换鸟笼”的深圳、东莞，只为迎接郭台铭。众所周知，富士康，郭台铭背后的巨头，意味着大量的就业、税收和国内生产总值的创造。中原人口大省河南自然也在其中。
郑州急于得到富士康的橄榄枝，不是一两天的事。早在2007年，郑州就专门成立了“富士康集团郑州投资项目推进小组”，由时任市长亲自带队。但这三年，郑州看着富士康在重庆、武汉甚至河北廊坊插小旗，却很久没有来郑州。
经过反复尝试，项目对接成员直接扎根深圳龙华，他们唯一的工作就是富士康。一方面做好情报工作，密切关注进入富士康园区的各行各业领导，另一方面积极出击，不断向富士康推荐自己。原本无动于衷的郭台铭，在密集的跳跃项目后开始动摇，加速了迁徙的步伐。
郑州借此机会，立即选择“高层会谈”路线对接，以示最大诚意。郭台铭刚刚前脚上海滩，时任河南巡抚紧跟其后，极力推荐郑州。意识到机不可失，郑州直接向海关总署请求富士康通关政策支持，更不用说土地、税收、招聘等一系列支持。
2011年，河南巡抚亲自陪同郭台铭到洛阳看望关林
最终，面积是龙华四倍的富士康决定在郑州落地。就在协议达成后，一批批建筑材料空被投放到机场附近的枣林和农田里。短短一个月，富士康一期工厂通过24小时不间断运营建设完成，彻底打消了郭台铭对郑州的疑虑。
虽然只是拥抱制造环节，“富士康效应”却极大地改变了郑州。与富士康合作，郑州在2个月内获批新郑综合保税区。富士康带来的出口值等于河南过去一年的出口值，更不用说在就业方面的作用了。越来越多的河南人可以在家门口实现就业。
有了富士康的存在，郑州航航空港焕然一新。曾经沉寂的工业园区迎来了创维、中兴、OPPO等一系列手机厂商。手机产业园初具规模，杭航空港成为河南首个年产值超千亿的产业集群。全球八分之一的手机来自郑州航航空港。
2018年郑州航空空港区富士康工厂
然而，就在郑州埋头于南方的加工制造，搬回老家的时候，一场大风暴正在北方蠢蠢欲动。2012年，以煤炭、钢坯为代表的大宗商品开始暴跌，渤海动力煤价格在短短一个月内跌至630元/吨的最低价。钢材价格可以直接用崩盘来形容，这只是未来三年长期下跌的开始。
依赖资源和重工业的传统北方经济模式，在2012年以来的大宗商品长期熊市中遭到严重挫败。虽然被后来的“供给侧改革”挽救了，但北方经济始终没有从重伤中恢复过来，无数中小企业从此消失。鄂尔多斯、吕梁、神木等昔日的明星城市都走下了神坛。
另一方面，郑州拥有河南1亿人口，拥有“章鱼式”的铁路网，拥有在重围中胜出的换乘产业，成为其抵御经济寒冬的坚实后盾。郑东新区这个曾经被全国媒体传唱的“鬼城”，如今已经成为繁华的CBD。2019年郑东新区GDP突破千亿，名义增速高达112%。
郑东新区的“复兴”在某种程度上是河南近年来经济发展的缩影。隐忍中崛起，郑州终于成为北方黑马。
04
2019年，难得的是，没有举办“鱼凫模式”的黄做了一场讲座，却在二线城市“抢人”的汹涌纷争中点名郑州。首先，高度肯定了郑州近年来的努力。2018年，三大指标取得里程碑式突破:GDP突破一万亿元；常住人口已超过1000万；这座城市的建成区面积已破1000万平方公里。
但是黄改变了他的脾气，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在中国官方话语体系中，“但是”之前的词往往不重要，“但是”之后的词才是重点。在黄眼里，郑州还是不够大，人太少，GDP太低，服务业太弱。郑州要成为真正的区域性中心城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然而，近年来，南方城市的进步异常激烈。回顾50年前，河南错过了中国科技大学，如今隔壁的合肥依托中国科技大学，以上海张江、北京怀柔、深圳为同行，拿下了国家科学中心。
南方城市已经展示了他们携手并进的实力。不仅仅是广州和深圳这两个孪生城市坐拥华南，以上海为首的长江经济带也表现出色。上海的半导体产业关系到中国未来十年的民族运动。杭州的互联网力量充满了新城市的活力。武汉的科技产业和高校人才形成了“光谷”潜力。重庆的制造业让这座西南城市腾飞。
与郑州相比，郑州有什么？
与南方所有城市不同，在南北经济不平衡的背景下，对郑州的讨论显然不能简单地放在城市绝对实力的比较上。随着北方经济停滞，北方城市集体失去话语权，郑州需要找到自己的战略位置。
二十年来，郑州辛勤耕耘的交通、新区、产业，都在弥补起跑线上的差距。郑州的地理优势无与伦比，铁路网成为连接南北的最大优势；郑东新区房价暴涨，让老鬼城理论破局；随着工业的发展，郑州的GDP一路走高，现在已经稳稳咬住青岛，排名北方第四的城市。
随着“双一流”名单的重新洗牌，郑州大学不再单独支持河南教育，河南大学也被列为“双一流”。医学上，被称为“宇宙第一医院”的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让更多的河南人在省内就医，医疗的短板正在慢慢被填补。
黄这番话的背后，意味着这座城市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郑州应该离我们之前看到的还很远。
东部，郑东新区龙湖金融岛、龙子湖大学区已具规模；在北方，郑州北站是亚洲最大的编组站，密织的铁路网承载着中国最繁忙铁路线上的货物作业；在西部，以二七广场为中心的商业街承载着城市对商业的新认识；往南，郑州航空空港口正见证着郑州工业的新生和崛起。
一个更大更强的郑州，是郑州人、河南人向往的郑州，也是全国人民都想看到的北方城市。毕竟，留给整个北方经济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参考文献:
2005年，施瓦辛格在清华大学发表演讲，鼓励学生坚持自己的梦想。
加州在北京举办了一个晚宴。史济春和施瓦辛格谈到了工业城市和大河。com，2005年
。成功也是“商战”，失败也是“商战”，大河报，2015。
石:我是河南人，2013年。
《郑东新区建设战略中的“兵法”秘诀》，新华网，2012年。
。郑州航空空港口手机产量过亿，供应量占全球1/8。大河。com，2014年。
。区域中心城市郑州的战略定位和发展重点，黄，20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