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者:阿拉伯科学的黄金时代”
吉姆·哈利利和李果翻译
中国画报出版社出版
说到科学发展史，很多人会想到中国的四大发明，提到欧洲文艺复兴、16-17世纪的科学革命，以及后来的几次工业革命，但他们对百年翻译运动的熟悉程度要弱得多。英国著名学者吉姆·哈利利凭借《探路者:阿拉伯科学的黄金时代》一书，将读者带回到阿拉伯学者大师群星璀璨的时代，这本书让人类在几千年前的创造力大为惊叹。
如果《一千零一夜》中描绘的城市有现实版的话，可能就是撒马尔罕的样子。在丝绸之路上这个重要的枢纽城市，不仅有来自唐朝的艺术珍品，还有美丽的宫殿和宏伟的清真寺。更重要的是，阿拉伯帝国的第一座造纸厂就建在这里。中国人在公元二世纪发展出成熟的造纸术，随着唐朝的扩张传入撒马尔罕。中国珍贵的文物《古兰经》手稿中使用了撒马尔罕纸。正是这样一家造纸厂，使百年翻译运动的开启满足了必要的条件。
▲油画《阿巴斯·哈利法·哈伦·拉希德与查理曼》
朱利叶斯·考克特绘制
翻译运动的兴起
《探路者:阿拉伯科学的黄金时代》的作者哈利里有一半伊朗血统，他承认这是他特别关注伊斯兰世界的原因。但他要介绍的不是伊斯兰文明史，而是阿拉伯科学史，他给“阿拉伯科学”下了一个精确的定义:它不是“阿拉伯科学”，“从事这些科学活动的人是阿巴斯王朝统治下的人，他们的官方语言是阿拉伯语，或者他们觉得有必要用中世纪流行的科学语言阿拉伯语来写科学理论”。这是一个更具包容性的定义。众所周知，今天的阿拉伯世界是指以阿拉伯人为主要民族，统一使用阿拉伯语的国家。所以按照今天的定义，伊朗、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等国家必然会被排除在外，而这些国家也只是以自己是“黄金时代大学者”的故乡为荣。
哈利利明确表示，这个故事不仅仅是关于穆斯林的。他本人不是穆斯林，而是无神论者，“一个关注原子核的理论物理学家”，所以他的写作没有宗教偏见，他“对伊斯兰教的兴趣重在文化而非灵性”。此外，这次科学之旅的学者并不都是穆斯林，“基督徒和犹太人都对科学做出了许多重要贡献”。
▲12世纪伊德里西制作的世界地图。
按照当时的习俗，地图的北面在底部，所以只有翻过来才能看到熟悉的地图。
在取代倭马亚的过程中，阿拔斯王朝得到了波斯人和其他外国民族的大力协助，这也是他们愿意吸收各种文明的重要原因。此外，“早期阿巴斯王朝的统治受到伊斯兰理性主义运动的极大影响，该运动旨在整合信仰和理性，由此产生的宽容精神鼓励了科学探究”。
翻译运动始于阿巴斯王朝的第二任哈里发曼苏尔，他在底格里斯河畔建立了新首都巴格达。“它将阿拉伯穆斯林、阿拉伯基督教徒、其他当地族裔群体的伊斯兰皈依者、犹太人、萨拜人、琐罗亚斯德教徒和异教徒聚集在一起，从而形成了一个多元文化社会”。在拉希德和马蒙的领导下，翻译运动达到了顶峰。在马蒙统治时期，“他鼓励和支持对不同宗教和文化的开放和宽容精神，帝国的许多学者都奔赴巴格达”。
关于翻译运动兴起的真正动机，哈利利驳斥了后世对翻译运动起源的笼统解释，提出了一个非常简洁的观点:翻译运动起源于阿拔斯王朝对波斯文化特别是占星术的痴迷，得益于中国人传授的造纸术。至此，从撒马尔罕到马格达的桥梁成功架设。
▲《精巧装置》中巴努·穆萨兄弟描述的自平衡灯
首先引起注意的是天文学
由阿拔斯王朝第七任哈里发马蒙建造的智慧宫是阿拉伯科学黄金时代的起点。然而，它没有留下任何遗迹，所以它的外观、规模和选址都是未知的。因此，许多历史学家认为智慧宫并不真正存在，它在马蒙的作用不应该被夸大。根据哈利利的说法，“智慧宫经久不衰的神话地位也证明了那些科学发现的非凡性质和广泛影响”，许多伟大的科学家都在智慧宫工作过。
马蒙还建造了伊斯兰世界第一座天文台，并首次资助“大科学”。“大科学”是一个比较新的概念，指的是一种科学合作模式。其特点是投资强度大、跨学科、实验设备昂贵复杂、研究目标远大。回看1000多年前马蒙时期的智慧宫，其特点惊人的一致。
星占学不能被当时的学者视为严格意义上的科学，但在当时的文化背景下，星占学具有“仰望星空空”的人类本能、宗教信仰、对真理的渴望以及统治者的政治需要等多个维度。占星术与天文学和数学密切相关。因此，人们对占星术的兴趣促使人们去寻找相关的文本，其中最重要的译本是印度数学家婆罗门·古普塔的《西坦塔诺》、托勒密的《天文学成就》和欧几里德的《几何元素》。正是早期对占星术的广泛痴迷点燃了翻译其他科学领域优秀希腊作品的热情和兴趣。
托勒密在《天文学成就》中提出了自己的地心模型。虽然现在知道这个结论是错误的，但在当时还是有影响的。托勒密本人很少进行天文观测，马蒙下令在巴格达建造一座天文台来测试托勒密的数据。“828-829年，当伊斯兰世界最早的系统天文观测报告在沙姆西亚完成时，学者们第一次开始认真而真诚地批判地评价托勒密及其天文学成就”。
马蒙死后，伊斯兰世界的学者们从未停止对天文学的探索。如今，哥白尼、伽利略、开普勒被认为是天文学之父，但很少有人知道，从托勒密到现代天文学的诞生，伊斯兰世界发生了一场天文革命——黄金时代中后期的马拉盖革命。
需要澄清的是，在天文观测中发现数据误差并不会立即引起对地心理论的怀疑，因为实际上天文数据无法区分日心说和地心理论。大多数伊斯兰天文学家都是地心说的倡导者，他们质疑的不是地心说，而是托勒密的模型。哥白尼从《天文学成就概述》中了解到早期伊斯兰科学家的成就。他的伟大之处在于“打破了之前对托勒密模型的‘修正’，得到了日心说模型”。换句话说，他受益于马拉盖科学家的观察和数学技能。这是欧洲科学家接受阿拉伯科学慧泽的生动例子，但绝不是唯一的例子。
▲显示伊拉克、底格里斯河、库法、巴格达和波斯湾的公路和省份地图
重新定义黄金时代
这本书定义的阿拉伯科学的黄金时代比主流观点定义的伊斯兰黄金时代跨越的时间更长。在哈利利定义的近700年的黄金时代，翻译运动是一项伟大的学术活动，但我们不能忽视黄金时代学者的独创性。为翻译运动而建的智慧殿堂，其实集翻译、研究、教育、交流等功能于一体。在翻译运动中，有迹象表明学者们已经开始了从模仿到创造的过程。例如，创建于公元833年的《地球图片》是一个高度模仿托勒密地质学的理论。
在其他领域，黄金时代的科学家也留下了惊人的成就，创造了许多“第一”和模型。比如化学之父炼金术师吉尔伯特完善了许多实验技术，创造了“碱”这个新词，用“氯化铵”这个词让人们第一次看到了有机化学的应用；华拉·米子的《代数》是解决二元线性方程的第一部著作，它使代数成为一门与算术和几何并行的新学科；伊本·海萨姆的七卷本《光学》被认为是可以与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相提并论的伟大著作之一。几个世纪以来，《懒人医学百科全书》一直是欧洲最受尊敬、使用最广泛的医学教科书。以上只是这个时代伟大人物和作品的一小部分。
哈利利为什么要重新定义黄金时代？他解释说，中世纪的伊斯兰世界仍在产生高质量的学术成果，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威廉·哈维在叙利亚医生和博学的伊本·纳菲斯的著作基础上发现了血液循环的奥秘；"伊本·赫勒登在许多重要的经济概念正式诞生之前就发现了它们."例如，他在亚当·斯密之前提出了分工的优势和必要性，在大卫·李嘉图之前提出了劳动价值规律；数学家詹姆希德·卡西首次表达了三角学中的余弦定理。这三位学者分别生活在13、14和15世纪。
历史学家往往认为文艺复兴和中世纪的思想和活动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断裂”，却忽略了文化的发展是一个积累的过程。在这本书里，哈利利用充分的证据证明从来没有“骨折”。在黯淡的欧洲中世纪，一群阿拉伯学者充当了文明的搬运工。他们孜孜不倦地翻译古希腊、印度、埃及、波斯等古籍，从中汲取营养，产生了优秀的原创作品。当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学者饱受文学匮乏之苦时，这些经典和著作就像是雪中送炭，曾经被翻译成阿拉伯语的拉丁经典又被翻译回拉丁语，这让欧洲学术界在长期失传后重生。因此，哈利利自始至终强调“现代科学方法的诞生并非发生在文艺复兴时期”，早在10-11世纪，阿拉伯学者就建立了革命性的新方法来认识世界。
虽然伊斯兰世界的科技发展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但哈利里仍然保持乐观。毕竟1000多年前的伊斯兰世界就有这样的黄金时代，科学和宗教之间也没有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