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文度记 文度记
文/著名作家于蕾
多年前，刘士林教授策划，就江南搞一套丛书。我也应约参与，他命题作文，让我鼓捣了一本《诗人帝王》，滥竽其中。此后，因种种原因，江南顿然间成为滚烫的热词，各种论坛，众多读物，纷至沓来。但其间鱼龙混杂，品流不一，堪可浩叹。而近日徐风兄的《江南繁荒录》于庚子年疫情大致在中国大陆得以缓解之际扑面而来，粗读之下，令人有眼睛一亮鹤立鸡群之感。有一年，许峰师兄应邀到宜兴为他主持的文理学院做一次分享活动。民俗活动随意奔放。在聊天室里，他谈到了自己在评估顾景舟之后，在考虑写什么。徐谈到一家媒体为他设立的专栏，称之为《江南百废待兴录》，正在一一撰写中，不必着急。我说，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建议以后出版合集的时候用这个名字。
徐风是一个爱琢磨沉得住气很能审时度势的耐得住寂寞的写作者，他一路上会滔滔不绝地给你说十里牌卫生院的档案与院长吴盘法，会说农民潘根大，会说特殊年代杭金德老人的记工薄，会说宜兴古城茶馆里的“节目单”，会说沙祖康的母亲曾祈祷自己的大儿子千万不要考上大学，会说岳飞的第二个妻子是宜兴人，如何面对岳飞屈死之后的艰危岁月，对于徐悲鸿与蒋碧微，他也有自己的独到观察。这一切，他想得像泉水一样，像几件珍宝一样，侃侃而谈，抑扬顿挫，引人入胜。从事媒体工作，出版过很多小说的徐枫，以写《紫砂》出名。当他说起江南的这些故事，往事，和许多人，他都陶醉其中，难以阻止。这些，总的来说，已经转化为《江南诸荒录》中文字的操作。作者:徐峰
出 版 社: 译林出版社出版日期:2020年3月1日《江南繁荒录》共计分为三部，分别辑录为《青玉案》《声声慢》《风满楼》，这样的以词牌分类，透漏出江南的婉约雅致仪态万方。每一部大致有四篇文章，诸如《风与气》《古城签》《仰望与遗忘》《女人何必江南》；诸如《读书不好玩》《渎边遗事》《乡村无恙》《大地救赎》；诸如《紫醉与金迷》《海棠并不依旧》《君有癖否》《原野上的荒腔走板》。细看这些文章的标题，可以看出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深思熟虑后确定的，并不是任意书写空造成的。暂且放下江南的繁华与丰富，杏花与春雨，富贵与浪漫，富贵与才人，说说徐枫看到并理解的江南“荒”。这里的“贫瘠”就是贫瘠？荒凉？不好意思？是特殊历史时期的人为灾难吗？聪明而内敛，比如徐枫，他拿出了社会学家的田野调查。他收集了一些可能对一些收藏家来说没有价值的东西，比如一个乡镇卫生院的档案，一个茶馆的节目单，一个制作团队的发行单和笔记本，一个农村文艺宣传队当年的活动记录等等。许反复思索了一下，想到了这件事，又有多少往事和个人的痛苦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去掉浮语虚辞，去掉油彩粉饰，但也不去慷慨激昂地正面冲撞，而是贴切温婉地细细打量，不卑不亢地娓娓道来，用自己特有的文学语言话语风格，告诉世人，瞩望来者，这也是曾经的江南一页，这也是曾经的江南往事，这样的残酷与磨难，距离我们并不遥远。多少英雄曾经被时间的长河卷走，只有浩瀚的长江依旧奔腾，滚滚东流。以太湖之西的古城宜兴为支点，看着苍茫的江南风华，往事千年，人和事太多，聊不完。面对如此复杂的江南，徐有自己的判断和取舍。这样的切割和角度，是对眼光的考验，是教育的对比，是功夫的较量。多少事情，多少人物，被反复描述，如何才能推陈出新，出类拔萃？许还是费了不少脑筋。徐峰说苏东坡在长江以南的宜兴。他没有和苏东坡的研究专家竞争。他重点阐述了苏东坡为什么偏爱这一方水土。徐枫讲述江南文脉久远，书院繁盛。提到范仲淹，说到东林书院，都是独树一帜的新派。他在《女人何必江南》中说到了贞女、孝女、烈女、义女、逆女，五类女子，前三类女人，都是很简短的史料文字，但徐风却能汪洋恣肆，收放自如，尽显文章功夫。义女李娃，站立在大英雄岳飞之后，面对政治上的冤屈，人世间的炎凉，生存下去的艰危，她都一一咬牙坚持，毫不苟且，不仅最终维护了丈夫的尊严，也活出了自己的风采。就徐悲鸿与蒋碧微之事，文本多多，但徐风却从叛逆大胆敢于冒险这一很小的切口，写出了这个小脚女子的惊世骇俗。传世名著《富川山居图》，故事多，误传多。徐枫简单而大胆。他只说沈周与宜兴吴家的交往从何而来，画几乎毁于一旦。其他的，比如徐普和李东阳关于《清明上河图》的故事，只是一个梦；华杉的《吴中水利书》呕心沥血，感情丰富。我曾经与徐风兄说到过卢象升。多年前，看姚雪垠的《李自成》，对卢象升的壮烈殉国，印象深刻。父亲领着我研读吴梅村，为写《梅村遗恨》做准备，吴梅村笔下的《临江参军》，既写杨廷麟，也写卢象升，真是金戈铁马，义烈千秋。但徐风兄写卢象升，不说这些，他只说卢象升在殉难之前两年的某日，家乡来人，戎马空骢的卢象升自然是瞩望南天，不禁神思飞越，居然留下了一篇《湄隐园记》。徐风兄解读此文，想象卢象升，深入其内心深处，真是摇曳生姿，令人一咏三叹。徐枫在江南的无数荒，是具象的江南、细致的江南、独特的江南，是他自己耐心打磨、苦心经营下的江南熟。扫码关注“文度记”原标题:《雷雨:江南有徐枫|文学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