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对历史上的战争非常感兴趣，但专门分析战争的作品却很少。这是我这几年研究中国古代战争时发现的一件怪事。由此造成的局面是，人们习惯于把战争当作偶然事件和指挥官的小聪明，却无法对战争的产生、过程、发展和技术方面作出更为准确的分析，理解其背后的逻辑。
近年来发表的研究战争技术演变的著作中，除了李硕的《内战三百年》之外，还有张明阳的《纸上谈兵:中国古代战争史札记》。这两本书希望通过各种复杂的现象看到决定战争平衡的技术转化力量，思考各个朝代是如何建造战争机器和发展军事技术的，以及指挥官们是如何利用自己的技术优势找到对方的漏洞的。
如果说李硕的书聚焦的是被称为“华丽的热血时代”的南北朝时期，那么张明阳的书则继承了前作的传统，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战争技术逻辑推向整个中国历史，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希望能总结出更有规律性的东西。
作者郭
纸上谈兵:中国古代战争史札记
版本:汉唐阳光|山西人民出版社
2020年9月
01
火力与机动性:战争的悖论
虽然作者没有明确说明，但这本书的一个重要主题是，中国古代两千年的战争，实际上是军事家在先进技术的冲击下，学习这些技术，发展新战术的过程。
战争的技术提升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火力，二是机动性。理想的军队需要在最大化火力的同时最大化移动速度。只要做到这两点，军事家就有资本制定丰富的战术，从而争取战场上的主动权。
火力的提升主要是使用新的武器和材料，包括用铁代替青铜，引入更坚韧的弓箭，人和马的盔甲的冲击，以及火药及其新兴改良火器的使用。
机动性主要体现在马匹的使用上，以及步兵、车队和轻重骑兵的配置上。
可惜火力和机动性之间存在矛盾，每个时代的人对两者都有无限的追求。但最终人们总会发现自己达不到完美的状态，在战争中总是缺钱:为了追求速度，往往要牺牲火力，而要想提高火力，就必须配备大量的后勤，这样就会牺牲速度。
虽然在每个时期，技术的进步都会提高一两个因素，但军事家仍然受到火力和机动性悖论的影响，不能为所欲为。只有能折中两个最好的，才能在战场上展现出巨大的战术优势。
作者将火力和机动性的讨论带入具体战争，并结合地理、后勤、战术等多重因素。，论述了中国历史上从长平之战到清廷平定准噶尔之乱的13场战争。这些战争大多处于技术或战术创新的节点，比战争本身造成的历史影响更大。
李川·龚琳画的《免役图》，描绘的是唐朝名将郭子仪脱下铠甲以表诚意，与回纥可汗轻装相见的情景。
02
技术逻辑:战争的演变
从火力和机动性两个方面来看中国的战争史，表现出很强的节奏感。在书中，作者也给出了一些结论。节奏的产生必然与马、镫、弩、刀、火器的历史发展有关。
战国以前，战车在战争中经常发挥重要作用。然而，随着北方骑兵技术的普及，赵浩棋武陵在胡夫的骑射改革应运而生，旨在提高军队的机动性。但是由于当时还没有生产马镫，骑兵在马背上无法更稳定的打击，导致骑兵在火力上有很大的弱点。
战国时期的另一个趋势是步兵方阵取代战车，这是为了增加方阵的厚度，提高火力。但由于方阵装备笨重，牺牲了机动性。
在长平之战中，由于赵处于守势，缺乏野战条件，无法体现骑兵的机动性。反而暴露了步兵方阵火力不足的特点，使得赵的骑兵在长平之战中隐形，在步兵竞争中败给了。
等到楚汉相争的时候，项羽的骑兵在彭城之战中起到了机动的作用，击败了刘邦速度较慢的步兵。然而，刘邦后来建立了一支骑兵部队，以骑代骑打败了项羽。
随着汉朝的繁荣和养马事业的发展，汉武帝得以组织大规模的骑兵部队与北方的匈奴抗衡。在同等机动性的前提下，是时候让将军们制定战术，研究火力的使用了。
骑兵的主要火力是弓箭，但汉代的卫青、霍去病发扬了从步兵方阵移植而来的另一种战术:利用骑兵的正面冲击，击溃对方的阵型。这种战术在短时间内发挥了很大的优势。
然而，由于古代南朝养马困难，经过几次战斗，马匹死伤，汉朝失去了机动性。但与此同时，汉代在铁、弩等诸多方面都发生了一场火革命，使得汉代步兵在与游牧民族作战时仍保持着一定的特长。
三国时期，以诸葛武侯北伐为例，北方的曹魏继承了骑兵部队的机动性，而作为南方政权的蜀汉则强调后勤的机动性和火力。
晋南北朝时期，为了抵消北方游牧民族的优势，中原王朝终于有了突破性的技术发现，足以影响世界1000多年的战争史。随着马镫的发明，骑兵在战斗中的优势立刻被放大了。之后，所谓机动性与火力的悖论更多地体现在轻骑兵与重骑兵的较量中。北朝骑兵为了追求火力，发展了重骑兵，解决了骑兵与步兵方阵对抗中骑兵不易突破步兵方阵的缺陷。可以用重骑兵对抗步兵方阵。
但后来发现，虽然重骑兵力量强大，但轻骑兵可以通过闪电战击败重骑兵。因此，步兵方阵、轻骑兵和重骑兵之间存在着一种互惠关系:轻骑兵的编队能力较差，难以攻破密集的步兵方阵，重骑兵的机动性无法与轻骑兵匹敌，但却是战胜步兵方阵的利器。唐朝的早期胜利，很大程度上可以归结为放弃北朝留下的重骑兵，效仿突厥，建立轻骑兵部队，横扫北方。
从晚唐开始，人们又一次把重点放在了火力的发展上，并在刀弩上不断改进，直到北宋时期才产生了当时威力巨大的武器:魔臂弓和斩马刀。这两种武器对骑手和马匹造成了巨大的威胁，它们帮助岳飞在南宋王朝刚建立金军后不久击败了金军的重骑兵。
最后，作为骑兵战术的大师，蒙古人将战场的机动性发挥到了极致。同时，他们引进的弹射器也解决了攻城的问题，大大提升了他们的火力。但此时此刻，科技力量再次给战争带来了另一项伟大的技术革新:火药，于是战争来到了火器时代。
火器帮助明清两朝在建国初期确立了统治地位，但由于王朝的惯性，火器让出了优势。在19世纪，另一场技术革命，或者说机器革命，在火力和机动性方面给了战争一个全新的概念。这一创新最终将世界大战的历史带到了另一个层次。
郎世宁《平定准部回部胜利图》《乌市油厂献城记》。
03
从外到内:军事逻辑的转向
看完最后一部分，笔者提出的一个问题足以引起人们的深思，那就是在建国之初，明清两朝以军队善用先进技术而著称，但为何两者在后期都走上了老路自封的立场，拒绝走武器战术创新的道路，反而陷入了僵化的死胡同？
比如明初，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配备世界领先火器的特种火器部队姬神营成立。由于魔营的存在，明军的武装力量约占全部兵力的10%，这是相当惊人的。在明成祖对蒙古的战争中，长矛甚至可以接连贯穿两人，然后杀死马，表现出出色的火力。
在战术上，明军也围绕点火器发展了一系列新战术。例如，由于火器的射击频率较慢，发明了轮射战术，如火器和骑兵的协同战术。这些战术已经成为军队胜利的保证，他们也是世界的领导者。
但到了明英宗时期，随着战术革新的停滞，火器与骑兵的配合被切断，导致明朝在土木堡惨败。明朝中期，尽管有敌人的影响和西方人的到来，明朝的火器和战术的发展仍然落后于西方。
清朝初年，满洲军队最擅长学习先进技术。在被明朝的弘毅炮兵击败后，他们也迅速引进了这种火炮，并制定了相应的战术，不仅在对明作战中，而且在对俄作战中也没有落后。清军的火炮是多样化的。除了导入，还在很多方面进行了复制和修改。在jaxa战役中，有“神威无敌将军枪”、“神威将军枪”、“龙枪”、“母女枪”等。，具有轻重和大小口径，形成各种规格。
然而，随着jaxa之战和galdan的平定，清朝进入了歌舞阶段，技术不再提高。到1840年，它已经完全落后于技术和战术的创新。
那么，为什么仅仅一百多年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呢？作者还总结了教训，认为中国火器在康熙时代达到顶峰后，恰巧皇帝的眼光从对外防御扩张转向对内稳定；维护稳定需要的不是创新，而是限制人民使用和研发枪支，不仅禁止研发，还禁止武器科学书籍。这种做法直接导致了中国战争技术的落后。
在中国古代，大一统王朝经常有这样的转折。一旦政权稳定，社会繁荣，皇帝首先考虑限制人民的进取精神，以保持静态稳定。
但是，从战略发展的角度来看，从明清到内部保持静态稳定，再到工业革命，在经济和科技不断发展的同时，动态稳定出现了——如何实现这一现代性转向是战争史研究者必须思考和回答的重要问题之一，也决定了战略研究的发展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