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谢万钊
“蒙古草原的爱与美,是每年早春回到家乡的天鹅带来的。”姜戎的新小说《天鹅图腾》就是这样开始的。
从52岁写《狼图腾》到今天的《天鹅图腾》,说明我完成了再现草原游牧文化中最具代表性和精神价值的两个图腾的重要任务,让人们对蒙古草原、蒙古人、蒙古狼、蒙古天鹅自由、勇敢、爱与美的风格和性格有了更全面的认识。相信会有更多的人爱上他们,从他们身上吸收和补充精神营养。我只写了两本书,却比别人多花了十几本书的时间和精力。”谈及《天鹅图腾》写作的全新意义,姜荣告诉《中国青年报》和中国青年网记者。
姜戎创作《狼图腾》和《天鹅图腾》背后有哪些鲜为人知的故事?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近日采访了姜蓉。
天鹅是比狼更早进入人心的“图腾”。在内蒙古大草原插队的原因之一就是被天鹅吸引
记者:无论是《狼图腾》还是《天鹅图腾》,你都经历了非常长的创作周期。你是如何用这么长的时间跨度,从零开始完善一本书的?
姜蓉:通过长期对草原游牧生活的研究,我发现游牧精神蕴含着文艺复兴的精神源泉。《狼图腾》之所以在很多国家流行,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在书中看到了祖先丰富多彩的生活和自由勇敢的性格。《狼图腾》相当于祖先的活化石,让他们感到珍贵和亲切。
图腾的本义是“其同族”,将某些动物、植物或非生物视为其亲属、祖先或保护者。它是一个人格化的崇拜对象,具有神的超自然力量,将保护群体和个人,使他们能够获得神力和技能。图腾崇拜也是信仰的极致——《狼图腾》是自由和勇气的极致;天鹅图腾是爱与美的极致。这两个图腾给了我追求终极,克服一切困难的力量。几十年来,我把聊天、打游戏、打麻将、看电视的时间都花在这两部小说上,然后一点一点把这两个“图腾”完全竖起来。
记者:你曾经说过写狼是因为你有在草原上与狼共舞的经历,相当于一部半自传体作品。那你这次是怎么想到写天鹅的,是什么机会促使你开始写这部作品的?你和天鹅之间有什么故事?
姜蓉:我热爱音乐、艺术、电影和文学。我在南京和北京上小学的时候就爱上了天鹅,没有去草原。当时我最喜欢的芭蕾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和圣桑的《天鹅》。
记得上世纪60年代初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对苏联和中央芭蕾舞团的功勋舞者在北京表演《天鹅湖》。我省下了自己的伙食费,排队买了演出的票。天鹅湖在我心中烙下了深深的爱与美的印记。
之所以去内蒙古大草原插队,是向往《静静的顿河》中描写的广阔草原的原始与自由,被象征着爱与美的天鹅所吸引。天鹅是比狼更早进入我心中的“图腾”。
在辽阔的草原上,工作之余,我经常拿着望远镜抽烟空,和天鹅一起去湖边和河边,仔细观察和欣赏草原上的天鹅,这让我疯狂,就像进入了神话世界。当时一有机会就向老牧民打听天鹅和狼的故事和细节,不厌其烦地学习狼和天鹅的知识。有些经历也写在《狼图腾》里。
1971年下半年,我开始构思写狼和天鹅。狼的故事相对容易写。因为,大部分故事来源于我的亲身经历和直接采访,却很难提炼出草原游牧的核心精神。还需要大量的阅读和对史料的深入研究。当时觉得不可能把收集到的天鹅故事都放在《狼书》里,因为放进去的太多了,只能写进去很少的天鹅故事,为以后的《天鹅书》留下了铺垫和引子。当时我就意识到,天鹅本身就有着和狼一样高的精神价值。
但是,有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天鹅崇拜是我写《草原上的天鹅》的轴心。我从老牧民和老蒙古人那里收集了大量的天鹅资料和细节,发现天鹅崇拜真正在蒙古草原盛行的时间,是在萨满教盛行的古代,直到满清时期仍有相当多的遗存。幸运的是,当时有一个邻居苏米娅,她属于一个制作组,住得离我很近。他多才多艺,知道许多关于草原居民的故事,如天鹅、狼、鹰、马和狗。
我和他聊得很开心。我经常去找他请教萨满教的教义,问他天鹅和狼的故事和传说,还有一些我最感兴趣的历史和爱情故事。他给我讲了很多我在《天鹅图腾》里写的救天鹅养天鹅的故事。为了感谢苏米娅,我给《天鹅图腾》中的女主角萨琳娜·苏米娅取名为阿爸。
为了追求爱与美的完美,我不得不用头皮跨过诗歌的门槛。
记者:《天鹅图腾》和《狼图腾》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增加了很多诗词和蒙古族情歌,营造女主角莎丽娜作为天才女歌手的身份。采用这么多诗歌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姜蓉:经过十几年的努力,我把收集到的故事、细节、历史背景资料全部筛选消化,离群索居,躲避尘嚣,把自己放逐到城市的郊外,仿佛逃进了那个遥远的时代,逃进了与世隔绝的美丽天鹅湖。
蒙古大草原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几乎所有的蒙古人都是天生的歌手,不会唱歌的几乎都不是蒙古人。而且,蒙古族夫妻表达爱意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情歌,另一种是为爱人做很多实事。那么,如果我要写具有蒙古草原特色的爱美小说,就不能不写诗,尤其是情歌。而且,它必须贯穿整部小说。
我是诗人,但我从来没有写过诗,只有《狼图腾》里的一首小童歌。这首诗太难跨越了。但对于我的最爱,为了追求爱与美的极致,我不得不咬紧牙关,跨过这道坎。我花了很多年研究古今中外的诗歌和蒙古民歌。
多年来,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和失败,我逐渐找到了诗歌的感觉,吟诵着充满气场和生命的草原风土人情,抒发着男女主人公内心的悲凉和丰富的情感。前后有十几首写在天鹅书上的诗,其中有八首长天鹅诗,大大增强了这部小说的诗意和爱情,还原了草原浓厚的浪漫气息。这样,我就可以用我从小养成的艺术眼光和修养,用诗歌的悲凉和激情,为我的心血之作《天鹅图腾》添上诗意的翅膀。终于,在我快74岁的时候,我写下了这份让我满意的手稿,我有信心我会像《狼图腾》一样再次到达图腾的巅峰,然后我就不再写了。这十年,尤其是正式写作和修改的四五年,几乎透支了我剩下的全部生命。
记者:整本书的基调与《狼图腾》中的勇敢和残忍截然不同。这本书就像一个美丽的草原牧歌。然而,许多读者说,从书中读到了一丝悲伤。无论是开头天鹅姑娘的独唱挽歌,还是清朝统治时期整个草原的背景,还是最后提到的乌拉盖河壮丽景色已经消失的结尾,都有一种悲凉的情绪。你觉得这个解读怎么样?你写这本书的时候,这种语气是故意的吗?
姜荣:我从自己身上知道,在蒙古草原萨满教的鼎盛时期和中后期,天鹅被北方游牧民族,尤其是蒙古大草原,视为幸运之鸟、草原保护神、神灵、慈爱之神、美丽之神。自由、骄傲、圣洁、美丽的天鹅,被游牧民族世代崇拜。直到70年代中后期生产建设兵团解散,乌拉盖河筑坝蓄水,乌拉盖河下游逐渐断流。神秘的天鹅湖,产生了无数的爱情和美丽的故事,美如天堂,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盐碱地,到处都是沙子和碱尘。”《天鹅图腾》绝不是基于淡淡的悲伤,而是基于世纪般的痛苦和绝望。这个基调要警示中国人它意味着什么,读者会解读。
寻找观察,挖掘人生三尺,筛选出优质“金沙”
记者:在你的描述中,草原是如此真实、生动、美丽。你认为写下一块土地和土地上发生的人、动物和爱情的关键是什么?你为写这本书里的故事做了哪些准备?
姜蓉:关键在于对蒙古草原、草原人、草原天鹅的深情厚爱,这与你一生奋斗的目标和理想息息相关。因为你争取的理想也是你的爱情。当这两种爱在一起时,会激发出你无法想象的激情和力量。这种激情和毅力是战胜一切困难的尖端武器。
一个人的一生是短暂的,他的才华是有限的。一部作品,我会不断修改,五年十年修改稿和电脑稿,即使是以推背为代价,也一直改到自己满意为止。从小就爱看书,十几岁的时候放不下。我通常只看那些被时间证明是最好的作品,反复阅读经典,从中获取最好的营养。
文学在我心中的地位是崇高而神圣的。我追求的是文学的极致和文学的不可超越。具体到这本书,在我心中确定了大目标和大框架之后,一定有丰富的、不可替代的草原生活素材,有无穷无尽的生动、典型、陌生、难忘、精彩甚至“独一无二”的细节,细节密集到读者读不下去的程度,才能成为“金玫瑰的金沙滩”。如果你拒绝寻找观察,挖三尺,筛选出生活中优质的“金沙”,用容易得到的“灰沙”创作作品,那就只能做瓦罐了。
记者:整本书《天鹅图腾》充满了美丽的草原风情。写作时你是如何让自己的语言形成这种风格的?有没有什么人生经历、书籍或者人物这样影响过你?
姜荣:蒙古人善良、淳朴、好客、始终如一、真诚。20世纪60年代,蒙古草原在上海收养了3000名孤儿。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牧民们比自己的孩子更照顾他们。这3000名孤儿长大后,都深深感激草原养父母。
蒙古草原人对待知青也是如此。每一个知青,无论派系,心中都会有一个或几个难忘的像亲生父母一样的老阿姐和老阿爸。我的青春是在未被污染的草原上成长起来的,我的情感和待人接物的方式就像是在寒冷的蒙古高原上被冻住了,保鲜了一辈子,受益匪浅。在辽阔纯净的蒙古草原上呆久了,小说语言自然被纯净的蒙古草原和天鹅湖净化了。
两个图腾的书写风格大不相同,因为书写对象不同。狼和天鹅在风格和性格上有很大的不同。狼是血腥战斗的食肉动物,天鹅是优雅温和的食草鸟类。虽然天鹅凶猛而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幼崽,但天鹅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圣洁、安静和温柔的。我无法用柔和的风格描述狼的血战,也无法用暴力的风格描述天鹅的温柔。我的写作风格没有变,但还是开门见山,语言简洁,故事新颖,结构严谨,情节紧凑,细节密集,追求极致,充满悬念,出人意料,寓意深刻,内容丰富,充满陌生感和独特性。
姜荣和导演让-雅克·阿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