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利德尔全家人合影。自左至右:詹妮、玛丽、詹姆斯、欧内斯特、埃里克和罗伯特。 埃里克·利德尔的家人合影留念。从左到右:珍妮、玛丽、詹姆斯、欧内斯特、埃里克和罗伯特。
如果问哪个中国出生的人获得了第一枚奥运金牌,恐怕十有八九会说许海峰:1986年7月29日,神射手实现了“零的突破”,为国争光。
但是,这个答案并不正确,因为没有仔细考察:中国出生的体育天才并不总是有机会代表中国国家队参赛。1902年1月16日早上6点28分,一个苏格兰男婴在天津马医生纪念医院出生,后来取名为埃里克·李。他很快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运动员。22岁时,他在1924年巴黎夏季奥运会上打破了400米跑的世界纪录,获得冠军,并在200米比赛中获得铜牌。如果他参加了当时舆论公认的最有竞争力的百米冲刺,他肯定会拿回一枚奖牌,而且很可能是一枚金牌,因为这是他最好的项目。遗憾的是,100米比赛安排在周日,无法更改。作为一名虔诚的基督徒,埃里克·李拒绝在安息日参与任何世俗事务。有一部小电影获得了四项奥斯卡奖,比如1981年的最佳影片《烈火战车》,讲述了埃里克·李的故事。电影里说,他在横渡英吉利海峡时得知100米比赛定于周日举行,经过思想斗争,他决定不参加比赛。历史事实是,赛程几个月前就给了运动员,而李家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周日参赛。在教练的指导下,他在赛前训练了几周,准备参加400米和200米比赛。在放弃100米比赛的同时,他也放弃了4×100米接力赛和4×400米接力赛,因为他们也是同一天安排的。
与中国有不解之缘
出生于天津的运动员埃里克·李,英文名埃里克·亨利·利迪尔,绰号“飞行苏格兰人”。他出生在华北,与中国有着不解之缘。
他在天津长大到五六岁,父母带着全家回到英国。他们把他和他8岁的哥哥罗伯特·利德尔留在了伦敦,并进入了伦敦郊外布莱克希斯的一所教会儿童寄宿学校。然后他们的父亲独自回到天津继续传教。母亲玛丽·利德尔带着他们的妹妹珍妮和她的两个儿子去了伦敦。一年多后,玛丽看着两个孩子适应寄宿学校的生活后,带着珍妮回到了丈夫身边。
1912年,埃里克·李10岁时,寄宿学校搬到了伦敦南部的莫廷汉姆,取了一个新的校名,后来被称为伊尔萨姆学院。校园比以前更宽阔了,孩子们的运动机会也增加了。兄弟俩都喜欢足球比赛,一周两次。在过去的几年里,积极参与足球导致埃里克·李两次锁骨骨折。在年度比赛中,他们的兄弟连续几年都是第一名和第二名。除了体育课,埃里克·李还喜欢伯力先生的化学课。我看过一张学校保存的旧照片。孙耀威坐在化学实验平台前的高凳上,仔细观察手中的试管。
1920年,埃里克·李回到苏格兰老家,进入爱丁堡大学学习“纯科学”,而他的哥哥罗伯特两年前进入同一所学校学习医学。入学后不久,他赶上了一年一度的学校运动会。埃里克·李一鸣惊人,以最高的声音击败了获得冠军的100米选手,获得第一名;并以非常接近第一名的成绩获得200米第二名。1923年,他打破了英国100米和200米的纪录,成为英国田径界的新星。他在操场上的荣誉让他虔诚的妹妹珍妮非常担心。“你一整天都在跑、跳、领奖和颁奖,”她警告他。“你甚至没有时间停下来站一会儿。哪里能认真思考上帝和天堂?”埃里克·李通常是一个内向的人,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然而,他对姐姐的回答却成了我心中的一句金句:“上帝创造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中国。然而,上帝也让我跑得很快!”他向姐姐保证,大学毕业后一定回天津。但在此之前,他将参加1924年夏天在巴黎举行的奥运会。他的决定的直接结果就是奥运会的历史,奥运会迎来了中国诞生的第一位金牌得主:奥运会结束后不久回到天津,在北戴河向自己喜欢的加拿大女人求婚,在天津的联合会馆结婚,在北京西山度过短暂的蜜月,在河北枣强县和哥哥罗伯特一起帮助村民在贫困和侵略者中生存,在山东潍坊的日本集中营和中国人民一起受苦受难。最后,他把遗体留在了华北某个地方的黄土里他不是中国公民,但我愿意把他想象成我心中的中国人。
自1900年2月起,天津薛鑫学院由英国伦敦基督教协会主办,中英庚子赔款。它的前身是成立于1864年的郑阳学校。它的学校建筑是仿照英国牛津大学建造的,是欧洲一组古老的城堡式建筑。埃里克·李大学毕业前后,薛鑫学院的院长是哈特博士。当时学校急需化学老师,哈特校长就去各行各业为埃里克·李的回津任教之行筹款,紧急聘请他到薛鑫学院任教。从爱丁堡大学理学院毕业后,埃里克·李去该校神学院学习了一年;1925年6月,他踏上了回家的路。在西伯利亚铁路上撞车14天后,他终于回到了他出生的天津。
埃里克在天津合众教堂举行婚礼。 埃里克在天津联合教堂举行了婚礼。
一个让我惊讶的故事。
后来才知道,我和李家祥有一些间接的交集,我得益于许国璋先生。1984年中秋节,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系组织新老研究生、教授、外国专家欢聚一堂,在第二教室楼顶的露台赏月。桌子上有许多水果、月饼、凉菜、花生、瓜子、啤酒和葡萄酒。我不擅长和陌生人交谈,因为我的心理素质很差。我右手和左手拿着一瓶冰啤酒。看到别人的杯子不满意,我马上走过去加给别人。所以不要说话,不要出丑。记得那天,周觉亮先生和许国璋先生坐在露台西南角,静静地聊着什么。我一圈又一圈地倒酒。过了四五个回合,老徐叫了一声,说:“不要绕路,好吗?让我头晕。去拉把椅子。坐在这里,一个人给周公倒。别让他久等了。我也有话问你。”
我赶紧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父母中间的靠背上。老徐用英语问道:“你父亲学过英语吗?他的剑桥口音相当纯正。”听后一愣,一时没听懂,结结巴巴地说起父亲早年在天津英国人办的“新学堂”读书的事。我还没说完,周公就接过来说:“哦,薛鑫书院在天津很有名。那里的一些老师是剑桥大学的毕业生。还有一个著名的人物伊利克·里达尔,他是奥运会400米赛跑冠军。”这时候两位教授自己聊天,语速大大加快。我几乎没有跟着他们,根本进不去嘴里。
从他们的交谈中,我知道周先生是从南开中学开始学英语的,南开的每个人都知道学院的学生英语很好。周公还说:“他们只在预科第一年学英语。在接下来的六年里,除了中文,所有其他科目,如历史、地理、数学和化学,都由英国人用英语教授。七年后,英语水平自然高了。”老徐接过话题说道:“哦,我知道伊利克·里达尔。他有一个中文名字叫埃里克·李。奥斯卡获奖影片《火战车》是根据他的生活安排的。”然后他向我示意说:“我们电教教室里有这个片子。你有空可以看。”然后他对周公说:“前几天,我召开了《中国大百科全书语言学卷》的评审会。他父亲用英语和我讨论了Jesperson、Bloomfield、Chomsky等词条的得失,这让我相当惊讶。”只有这样,我才能理解为什么老徐认识我的父亲,并因此知道他的父亲有一个有很多故事的老师。
真的去影音中心调出了这部电影,仔细看了两遍,对孙耀威产生了兴趣。回到家,我兴奋地问爸爸关于他的事。没想到父亲的脸沉了。他犹豫了很久才说:“你为什么问这个?你从哪里听说这个人的?”我不得不说出我的两位教授之间对话的真相。父亲叹了口气,给我讲了一个让我吃惊的故事。
“我在薛鑫学院一共读了七年书。你周教授说得好。第一年主修英语,然后是六年,相当于国内初中三年,高中三年。除了中文,所有的课都是英文的。在过去的七年里,我和那些英语老师一起打下了坚实的英语基础。在杨老师中,我喜欢两位,化学老师利德尔和英语老师卡伦,因为他们真的很有学问,认真严谨,让我看到了知识和学术的魅力。如果你问我在薛鑫学院最喜欢哪位先生,我只能说前六年的利德尔和卡伦;第二年。如果你问我去年对利德尔是什么态度,我不得不说实话:我不喜欢。”
我问他这个大反转怎么了。他似乎不耐烦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
“你其实有一个五叔,也就是说,我有一个小弟弟。我上小学的时候,他五岁,病重。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拖了几个星期。我哥哥不像我。我调皮,他听话又可爱。我认为他病得很重,不知道为什么。家里有些老亲戚信仰佛教,跟我说他前世造了恶业,今生为了消弭业障,不得不受苦甚至短命。我不想我哥哥死,所以我问他们能做些什么来防止他死。他们说《黄亮自白》是一个消除的宝库。我赶紧找了一个,每天早晚跪在哥哥的床前轻声读梁黄宝的《自白》。里面有很多不认识的单词,查字典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坚持阅读,一共十卷,很长。我期待着看完这十卷,我哥哥的病应该会好的。结果他读了不到一半就死了。气得再也不相信神佛了。弟弟这么小,又听话,上辈子能有什么罪?如果上辈子是恶人,为什么上辈子佛祖不惩罚恶人?为什么要等到哥哥重生成听话的好孩子?这是什么佛?太不合理了!”
“我的五叔,”我莫名其妙地问,“跟利德尔有关系吗?”
“当然可以。利德尔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来中国的主要目的是传教。除了在我们学校教化学,他还在外面的一个教堂教孩子们“查经”。我在学校和他一起上课,喜欢他的知识。他鼓励他的同学和他一起去教堂学习经文,但我不想去那里。他一开始很有耐心,并不急于催促我皈依基督。一年,两年,三年...我们基本上相安无事:他是个好老师,我是个好学生。期望能互相欣赏。虽然我没有去他的圣经学习班,但我不能接受教会学校的各种讲座。我特别不能接受的是‘原罪’理论,因为这个理论说了很久,也就一句话:‘亚当和夏娃被赶出伊甸园,是因为违背了上帝的旨意,吃了禁果。全人类都因他们而有罪。用早期美国清教徒的话说:“在亚当的堕落/我们都犯了罪。我是一名中学生。一听到这话,我立刻想起了老父母的说法,说我哥哥以前创造了一个糟糕的职业。我怎么能不反抗呢?我忍不住把《圣经》归为梁黄宝的《自白》,从而成为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
“在高二、高三的时候,我各科成绩越来越好,几乎拿到了全a。但我仍然不会放弃皈依基督教。渐渐地,利德尔对我失去了耐心。我猜他心里有一个时间表,就是在我毕业之前,带我进基督的殿。虽然我拒绝了他的学说,但我接受了很多诚实、正直、理性和公平的英国绅士伦理,并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实践。这让我损失了很多钱,因为我不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的观点,喜欢识别死亡。当时我越来越喜欢利德尔的分析化学课,因为它让我养成了精准分析、细致研究的习惯。同时,库伦的英语课讲了一些希腊语和拉丁语的词根,让我更容易记住一串同源词,让我觉得新奇。一天,利德尔给我们留了一份定量化学分析作业,我非常准确地完成了。乐于把成绩写成报告,交给有点佩服的老师,期待他亲自表扬。结果他没提,反而在我的报告里写了一条评论:好得不像真的。以我当时的英语水平,我当然知道这是一种强烈的恭维,意思是非常好。然而,我被英语课上对词源和单词的本义或本义的寻找所影响,我的心被卡住了。好得不像真的——这句话的原意不是‘好到不真实的程度’吗?他怀疑我作弊还是抄袭?他为什么不说“‘优秀’”、“‘优秀’”,甚至干脆说“‘很好’”?因为当时我已经接受了诚实是最高品质的伦理,所以我很生气,和他在一起很尴尬。最后一年,他希望我的宗教情绪更迫切,他对我的反抗更失望,这让我们俩越来越僵。后来我干脆一心一意跟着库伦走上了语言学研究的道路。没有这种尴尬,我本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化学家。”
我问父亲毕业后有没有和利德尔联系,有没有机会和好。他只是摇摇头说:“我只听说他后来被日本士兵带进了集中营,送到山东,在那里他死了。”
死在山东的一个集中营里
我搜了一下历史,发现埃里克·李和天津的英国人一起被送到了潍县集中营。那里有1500名英国人。他在集中营教孩子们化学,还帮助他们做一些运动。
1944年,埃里克·李不幸在头骨上长了一个肿瘤。1945年2月21日,埃里克·李忍不住头上剧痛,抽搐着,向后仰着脖子。大概知道了结局,他把自己的跑鞋给了学生斯蒂芬·梅尔卡夫,让护士给集中营里的乐队递一张纸条,让他们演奏一首他认为适合他最后时刻的圣歌《让我的灵魂安静》。那个小风带,东拼西凑,挺冷的,符合他的要求:
冷静点,我的灵魂。你来自天堂的最好的朋友
带领你穿过布满荆棘的道路,走向幸福的结局。
这是赞美诗第一段的最后两行。这可能是埃里克心中最后的意识吗?
大约一两天后,在2月下旬的寒风中,他的同事和年长的学生抬着他的薄棺材,走出了集中营的高墙。在潍县集中营日军军官宿舍后面的一个荒地角落里,他们挖出了冻结的黄土,匆忙掩埋了这位优秀的运动员。他们为他钉了一个木十字架,因为既没有油漆也没有粗笔,所以他们用手指蘸了黑色皮鞋油,在十字架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1989年,据说香港埃里克·利德尔基金会的人在威县发现了他的坟墓。我对这种说法有所保留,因为很难想象用鞋油书写的木十字架在四十多年后还能被准确发现和识别。1991年,爱丁堡大学用苏格兰花岗岩为他立了一块墓碑。在山东蔚县日军集中营原址,有一个操场,操场上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埃里克·利德尔体育场。从那以后,世界各地记得这位体育明星和教育家的人经常来这里悼念他。更有意思的是,中国民间也有传言说,他被安葬在河北石家庄华北军区烈士陵园,与白求恩、柯棣华等国际共产主义战士合葬。这个谣言的真实性虽然不高,但反映了中国人心胸宽广,可以把有神论者和无神论者当朋友。
我知道父亲为生前不能与李家祥和解而感到难过。我从教30多年,最重要的经验来自于埃里克·李和他的父亲:老师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永远不要伤透学生敏感的心。另外,如果老师和学生之间有心结,一定要尽快说出来,免得以后大家终身后悔。我写这篇文章,是为了向大家介绍这位天津出生的奥运金牌得主,也是为了给父亲解开一个心结。
余宁,美国西华盛顿大学英语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