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55岁的男人娶了一个20岁的智障女子”，让看客们议论纷纷，背后的农村真实困境值得深思。
河南驻马店一个不起眼的村庄——泌阳县高店镇鹤岗村，因婚姻破裂。
女方姚明瑞，20岁，智力二级残疾，不会表达任何语言，不能自理；55岁的张从未结过婚。他认为命运是可怜的。在他生命的后半段，有人可以让自己暖和起来。即使是残疾妇女也不会让自己孤独终老。然而，就在他们拿到结婚证的前一天，一段视频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这样的婚姻合法吗？或者，合理吗？
舆论的压力不期而至，几乎压倒了这个老实人。“我的生活被毁了！”
“这个55岁的男人娶了一个20岁的智障女人”
鹤岗村是一个3000多人口的行政村。当《中国慈善家》记者来到这里询问村民时，很少有人知道“张”这个名字，但说到“嫁给22岁智障女子的老人”，大家都知道:“这个人住在寺组。沿着这条路走，在一条小泥路上左转。”
在张的院子里，有四间房，都是红砖房。院子里没有大门，房子看起来有点破旧。与老房子的氛围相反，张为自己安排了婚房——有崭新的电视、大衣柜、新买的被褥、新贴的结婚对联...
2021年2月27日，农历正月十六，新年刚过完，张就在这里庆祝了自己的结婚纪念日。
按照当地标准，婚礼仪式相当简陋。张和姚明瑞并肩而坐，胸前别着写着“新郎”“新娘”的胸花。女孩不停地哭，张拿着纸巾帮新娘擦鼻涕和眼泪。
“你是来享受生活的。正常人没有接受过这种治疗。新郎官对你多好。来到你的新家，不要哭。”参加婚礼的村民正在劝说。
在院子里，婚礼宾客围坐在一起聊天。张，平时不爱说话，朋友也不多，已经摆了三桌。大多数客人是两个家庭的亲戚。
“老张除了在家照顾老父亲，平时都在地里干活。他偶尔出去工作，不怎么和别人说话，邻居之间也没有联系。50多人，很可怜。”一位邻居告诉记者。
这场看似平淡的婚礼却引起了轩然大波。一个参加婚礼的亲戚用手机拍了一段视频发到朋友圈，然后爆炸了。
视频中新娘看起来像未成年少女，与年过半百的新郎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人们很快就想知道为什么新娘在婚礼当天一直哭。
这段视频在网上裂变传播，有人解读为“以彩礼逼婚”“老人娶未成年少女”。很快，这段视频及其引发的话题就上了热搜。
和姚明瑞。来源：视频截图） 还有姚明瑞。来源:视频截图)
面对舆论，3月1日，泌阳县公安、民政、妇联等部门组成调查组对事件进行调查。公布的结果是:“姚某瑞与张的婚姻属于双方家庭意愿，年龄符合法定年龄。没有强迫婚姻。”
一位参与调查的知情人士告诉《中国慈善家》，视频中新娘显得很年轻，是因为手机在录制视频时使用了美颜功能。事实上，在现实中，新娘的外表符合她20岁的年龄。另外，新郎的情况也没有网上报道的那么糟糕。“他是瓦工，月收入比县城公务员还高”。
然而，观众的疑虑仍然存在。一是新娘智力残疾，二是两人年龄差距巨大。此外，来自网络的1万元彩礼也是争议的焦点。
但张和姚的家人都否认了这一说法。“我本来想给女孩的父母一两千元的彩礼，但他们不要，说只要我对女孩好，就好好照顾她。”张对说道。
“老张不容易，他是个老实人，终于成了家，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一位参加婚礼的村民对张感到愤愤不平。他告诉中国慈善家，新娘在婚礼上哭是因为她认清了自己的生活。“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
在所有的骚乱中，张本人曾在网上发表文章公开回应此事。因为没有文化，只能由人来写:
“事实完全不是这样。作为当事人，希望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女方父母认为我是个老实人，同意娶女儿。她是成年人，达到法定结婚年龄，不是网上说的未成年人。但是这个女人是智障，不会说话。我年纪大了，可以找个老婆成家了，我很幸福……”
据《中国慈善家》采访，张家有兄弟姐妹7人，其中男4人，女3人，在四兄弟中排行第三。在张之前，他的三个兄弟都是以“两头婚”的方式娶的媳妇，也就是两个家庭以媳妇的身份互相娶对方的女儿。在这种婚姻中，女性往往成为受害者，所以即使在农村，也很少见到她们，她们会被村民看不起，这真的很无奈。
55岁的张从未结过婚。“我年轻的时候也多次请人说亲戚，但他们都怀疑他家穷，说不出口。过了一两年，我的大半辈子就过去了。”一位与张家人有交情的村民告诉记者，张的大哥已经去世多年，另外两兄弟也有自己的家庭，所以张只能和87岁的父亲住在一起。现在，父亲已经瘫痪在床两年了，脑子一片混乱。
“没有办法娶这样的媳妇。希望大家多理解，这对双方家庭都有好处。”村民说，真心希望老张的生活恢复正常。
在新娘姚明瑞所在的朱洼村，一位老人告诉中国慈善家，姚明瑞的父亲结过两次婚，姚明瑞是前妻生的独生女。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疾病影响了他的智力发展。“前妻不正常，她离家出走了。”老人说，父亲第二任妻子之后，继母对姚明瑞很好。
在舆论的不断发酵下，张赵岩近日带着新娘去桐柏县看病。有人说他在“躲”。记者走访时，张的家里只剩下一位80多岁的老父亲。当老人躺在床上时，他听到有人来了，嘴里不停地发出难以分辨的声音。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看着他，对他大喊:“别喊了！”
“三十未婚，单身生活”
泌阳县位于驻马店市西南部，辖3个街道、11个镇、8个乡。张所在的高店镇、岗村距泌阳县约12公里。因为路不好走，开车一般要半个多小时，路两边的麦田里随处可见“拍马屁”的抽油机。
鹤岗村大约有3000人。这里的很多村民告诉记者，张的情况并不独特。农村找不到媳妇的男人，其实“抢得不少”。
27岁的鹤岗村村民梁青山，高中毕业后去了郑州打工。他身高1.75米，也很有活力。但由于学历低、手艺差、谈吐差，只能在工地上做一些体力活。
与城市不同的是，在农村，27岁时，他们被视为“大龄青年”，在村民眼中，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光棍”。自己和家人都要赶时间。
王清华也开始着急了。周围没有适龄女性，尤其是她们的中学女同学，都去了大城市，没有一个留在村里。梁青山看着他们在朋友圈发和男朋友牵手的照片，加重了紧迫感。
2019年底，他的父母请媒人给他讲了一个女孩的故事，所有的女孩都喜欢梁青山，但当时梁青山心里并不喜欢她。谁知，还没等梁青山想明白，女子的父母听说他在县城没有房也没有稳定的工作，就坚决不让女儿和他交往。
2020年底，媒人又安排了一次相亲。这个女孩比梁青山大两岁。第一次见面，女孩告诉他，父母说彩礼不能低于30万...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在我们农村，如果30岁还未婚，很可能一辈子单身。这句话看似荒谬，其实很容易理解。我30岁之前还没找到女朋友，年龄合适的女生早就出名了。”梁青山说，看到自己跑了30岁，心里很着急。
梁青山的小组有100多人，30多岁的年轻人有9个。除了两个考上大学的，没有找到媳妇。
“一个老人找一个残疾人做儿媳妇并不稀奇。现在农村男生找对象很难，百分之四十的男生找不到媳妇。他们大多是30多岁的男性单身汉，这一代人的妻子比例最高。”梁青山告诉《中国慈善家》。
在这一点上，老陆的体会最深。他是泌阳县泰山乡人，是个“职业”媒人。多年来，人们来驻马店做媒，每年增加近2000名“客户”。
十年来，老陆用光了12本电话本，最薄的有近100页，大部分有近200页。每页10人，每一页有几千人。按照老陆的说法，在她成千上万的“顾客”中，只有2~3%是女性。
老陆说，媒体没有明码标价，说一对普通人会发一个1000元左右的红包，还会收到一些烟酒之类的礼物。然而，工作越来越难了。
“麻烦的是农村没有女孩，35岁以上的男青年找不到未婚女青年太难了。农村条件差的妇女不结婚。”老陆说。
不断“堕落”的农村男人
3月13日，老陆为冯唐安排了两次相亲。第一个女人35岁，离异，有两个孩子。第二位女性，30岁的寡妇，有两个孩子，需要赡养80岁的公公。
冯唐今年49岁，有13亩良田，两个院子临街。父母已经去世，兄弟姐妹已经结婚，基本没有经济负担。高中毕业后上了技校，取得了电焊证，在当地一个建筑工地工作，月收入8000多。
看似条件不错，但还是找不到老婆。原因是“女人太少了！”
“你多大了？你通常做什么？”早上第一次相亲，女人开门见山地问。目的性很强，所以双方都直截了当。冯唐说他“年过四十”时，女方直接要求看他的身份证。“你看起来不像40多，你得涨50。”
“我没带身份证。”冯唐有点尴尬。
“老实人，家庭条件也不错，能接受你的两个孩子，肯定会像亲人一样抚养。”老吕在一旁帮腔。
这次相亲后，冯唐对女方很满意，但女方并没有看中冯唐。原因如下:一是太“蹲”了，第一次见面没有任何表示。吃饭的时候，你必须在吃完之前把所有的菜都吃完；二是评估他在县城买不起房子；第三，他们年纪大了。
在她对自己的评价中，虽然已经35岁，有两个孩子，但她并不担心结婚。有很多人为她充当媒人，主动权掌握在她自己手中。
她当天黑了冯唐的微信。“不看也没关系。为什么要黑微信？我错过了一天的工作，而这顿饭花了200多元……”冯唐感到特别失落。
这时，第二次相亲已经开始，双方在泌阳县路边相遇。这一次，女方怀疑冯唐年纪有点大，但在老陆的劝说下，她表示愿意“取得联系”。后来女方公公来了，提出婚后让冯唐住在女方家里。
冯唐一听就急了，“和倒插门没什么区别，孩子不能改成我姓。这突破了我的底线。我可以养孩子，也可以养老人，但让我把家里的两个院子放下，住在这里。全村人怎么看我都会被杀。”
“你为什么这么轴向？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找个人住。他的老人能活多少年？老人走了，不是你说了算。”老吕连忙拉住冯唐。
其实这些年来，冯唐的择偶标准一次又一次的下降，从“比我年轻，体面”，到“比我年轻，才健康”，再到“比我大，没结过婚”，再到“女人，没孩子”，最后下降到“只要是女人，我都不用倒插门”...
一天之内第二次相亲也被宣布落选。已经是晚上6点多了，那些找老婆的，找媒人的，什么都没找到。老陆对冯唐说:“跟她跑了一天，我花了很多钱打电话。什么意思？”。冯唐说，我出去的时候没带钱。然而，最终他无奈地向老陆收取了100元电话费。
此时，一直站在路边的两个人泪流满面地分手了。
门槛越来越高
另一位专门做婚介的老阳告诉《中国慈善家》，从他多年的经验来看，泌阳县的适婚男女比例超过10:1。他所在的杨庄大约有600名村民。据他所知，至少有70个单身人士。老阳说，他手头有优质的男性资源，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很难找到媳妇。去年，老阳只说了两对。
根据河南省统计局和国家统计局河南调查队编制的《2019年河南统计年鉴》，2018年河南未婚男性比例高于女性。其中，25-29岁未婚男性比例比女性高9.3%；65岁及以上人口中，未婚男性比例为3.4%，未婚女性比例仅为0.2%。
中国农业大学副教授潘璐发现，在贫困农村地区，大龄青年结婚越来越难。农村婚姻市场失衡的原因有很多:一是早年农村出生人口性别比长期失衡；其次，农村年轻女性的迁移、婚姻观念的转变以及农村婚俗中的高结婚成本也是阻碍农村男性结婚的主要原因。
初中或高中毕业后，农村年轻女性如果无法继续学业，往往会选择外出打工，而不是去农村种地。他们倾向于在城市寻找婚姻伴侣，一些女性也希望通过婚姻获得城市居民的地位。事实上，他们比在外工作的农村男性更有可能获得稳定的收入和生活。
相比之下，外出打工的农村男青年由于赡养父母的义务、农村土地的继承和城市政策的壁垒，选择回到农村扎根。不出门的男青年，应该在周围的村子里自己选择结婚对象。
因此，在性别比严重失衡的婚姻市场，为男性设定的门槛越来越高。老陆和老阳都有同感:“在县城买房基本上是一个标准，一套房子是四五十万买的；彩礼一般在20-30万元之间；家里不能有未婚的弟弟，因为家庭负担太重。如此艰苦的条件把许多年轻人拒之门外。”
数据显示，泌阳县常住人口67.44万，其中农村人口超过38万。泌阳县公安局户籍科相关负责人告诉《中国慈善家》，农村人口男女比例失衡已经形成多年。目前处于适婚年龄的二三十岁人群问题严重。
“只要活着的女人能在农村找到对象。”老陆说。
这一方面解释了备受争议的婚姻——“老光棍”张娶了智障少女姚明瑞。在大多数邻居看来，这段婚姻值得祝福。
但是在这里，法律问题被忽略了。“婚姻需要双方都愿意。一方因身体原因不能表达意愿。没有‘自愿’的证据，婚姻登记是办不到的。”泌阳县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虽然《婚姻法》没有规定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是否可以登记结婚，但明确规定双方必须自愿，任何监护人都无权替他做决定。
显然，二级智力残疾的姚明瑞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愿，所以不能依法登记结婚。
早在2010年，中国农业大学副教授潘璐就进行了一项名为“农村智障妇女的婚姻获得与权益缺失”的调查。研究发现，大城市的智障人士结婚率较低，但农村的智障女性结婚率较高。然而，虽然他们结婚了，但他们的权益并没有在包办的基础上得到保障。
潘璐告诉《中国慈善家》，张赵岩和姚明瑞的婚姻与他早年调查的案件相似。大多数智障妇女嫁给了弱势群体，如大龄单身汉和残疾人，这是普遍现象。我们只能希望地方民政、妇联等政府部门介入，保障这些弱势群体今后的基本生活和智障妇女的权益。
张说他会好好照顾他的智障妻子。然而，面对挑战和两个不能自理的家庭成员，你该如何生活？张的回答是:“嘿！”
